原本还想在徒儿面前摆谱的千江月敛起笑容，满头华发尽显气度，端的是世外高人，可一开口却叫人哭笑不得。
“怎么会是才收到信呢？为师半月前就已经收到了，这不收到信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吗？”
祁望舒莞尔一笑，不曾接话，嘴角卩禽着盈盈笑意，看着心有愧疚的师父，直到把千江月看烦了，再也不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不耐烦地挥了挥黑色衣袖：“行了行了，我的确是未曾注意到帝阁来信，可是此事又岂能怪我？我下山不也是为了执行任务吗？我不执行任务，你们哪来的钱吃饭？”
“原来师父也要执行任务吗？我还以为师父是下山抢话本去了呢。”祁望舒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听说扬州出了新的话本，有人为了买话本，不惜大打出手，被人掀开兜帽才发觉是位老太太……”
“咳咳！怎么就老太太了？为师老吗？”千江月说着看了看身旁的夙岑，“小阿岑你说，师爷爷老吗？”
夙岑：“……”
祁望舒瘪嘴：“您还知道您是师爷爷呢？为老不尊。”
“逆徒！”
千江月一声怒吼，手中长鞭划过祁望舒身下的贵妃榻，上好的梨花木卧榻就这样被毁了。
“这卧榻是藩地贡品，天下只此一个，师父赔钱吧。”祁望舒忧哉悠哉跳起身，缓缓靠在树下，看向师父越发开心。
“等你到了为师这个年纪，就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
“就是再过千八百年，钱财也不是身外之物，那是徒儿的命！”
师徒俩斗嘴斗得乐趣无穷，静静的公主府比之以往，热闹非凡。
入夜后，千江月躲在祁望舒的书房里，看着满屋子的话本，露出不屑的表情。
但毕竟是自家徒儿，千江月也没有落她的面子，装作没有看见，问道：“你说你来京城是被骗来的，那为何不走？”
“来了可就出不去了。”祁望舒摇了摇头，“我来之后，京城就封城了。”
虽说是因为她杀了景安伯府的几个下人，但祁望舒并不相信是这么荒唐的原因。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千江月躺在卧榻上，舒服得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转头看向徒儿，“这些天京城也有不少消息送出去，和你那位太子哥哥关系甚密，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师父想要什么？”
“把你这一屋的话本借给为师一阅。”
“行。”祁望舒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嘴角苦苦憋着笑意，她没说，这一屋的话本都是特意为了师父准备的。
然而，师父接下来的话，就让祁望舒笑不出来了。
“从太子府送出去的信中，十有六七都是去往赣南城的。”
赣南城和羌城正是相邻，只一河之隔。
信到底是去往赣南城，还是去往羌城，谁也说不准。
羌城齐家与信阳侯接触密切，大梁的太子又频繁去信羌城对面的赣南城，二者之间真的毫无关联吗？祁望舒不敢細想，因为她如今要让太子信任自己，她甚至不能深入调查。
“师父，我知道帝阁一向不沾染朝政，但……”祁望舒犹豫地看着师父，她不希望师父为了自己打破帝阁的规矩，可是同样的，她也不知道除了师父还能够找谁帮忙。
“帝阁不接朝廷的生意，这是规矩，规矩不能破。”千江月捧着话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犹豫片刻，祁望舒皱眉问道：“那若只是盯着羌城呢？”
只要盯着羌城，确保祁连衡没有和羌城有来往就好。
终于，千江月放下话本，抬起眼眸看着徒儿：“我不知道你如今对大梁皇室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不希望帝阁牵扯进来。既然我是老阁主，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帝阁。”
她是老阁主，祁望舒何尝不是帝阁的阁主？江湖与朝廷从来不可能同时存在。
“蠢笨。”千江月盯着眼前这位义女，松了口，“帝阁除了杀人，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把帝阁分舵安插天下，不是为了让他们与民同乐的。”
说完，千江月嫌弃地摇头：“有你这样的阁主，帝阁也快玩完了。”
祁望舒愣怔，思索师父的意思，除了杀人，还可以做别的？与民同乐……对呀，帝阁许多弟子一直隐藏在百姓之中，羌城发生了什么，只有老百姓最清楚。
不杀人，还可以传递情报……咳咳，体恤民情，好歹也是江湖最古老的存在，关注民情不算过分吧？
看着徒儿眼底的光亮，千江月真怀疑她这义女还有没有救。
祁望舒临走前听到师父的声音：“最近我哪儿都不去，你这书房没事就别来了。”
“好嚙！”
有了师父的提醒，祁望舒立刻派初云去首饰铺子吩咐下去，每个月都要把当地发生的异动上报。
接春宴就在祁望舒的等待中临近。
她换上白夫人送来的衣裳，长发松松垮垮挽了个发髻，用梅花簪簪紧，戴上洒金发梳压住后面的碎发，端庄静雅，大方得体。
“这衣服不错，南云国缘缘坊的手艺，看来我的好徒儿春心萌动了哟。”
千江月手捧话本，舒适地品着荷叶茶，打量着换好衣裳正梳妆打扮的祁望舒。
“什么缘缘坊？这是鸿胪寺卿夫人家的绣娘绣……的。”祁望舒说着，看着师父脸上升腾起打趣的笑容，愣住了。
师父是出了名的眼尖，既然她说是缘缘坊的衣裳，就不可能有错。
南云的衣裳，南云的点心，白夫人的母家是南云世家，还有白夫人莫名其妙的亲近，她和自己，和南云到底有什么关系？心里揣着事，祁望舒一直走到门口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见白夫人停在门口的马车，发觉马车四角挂着的香囊上也绣着南云的织花惊鸟纹。
这种花纹绣起来繁琐复杂，不仅是南云国特有，就算在南云京城，她也很少看见有人用。
“殿下，臣妇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