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英国公当然不可能耍赖,只能咬牙切齿硬着头皮道:“臣有错在先,险些毁掉大梁与南云百年和谐,有损斋月公主声名,愿领军棍一百。”
听到这个数字,祁玄舟挑眉,“英国公不必以退为进,且不说你这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便是传出去,众人也只会说皎皎仗势欺人。”
就算是他这般的身子,也扛不住一百军棍,何况是英国公?这老匹夫分明是想以退为进,挟恩逼人。
不曾想,英国公气得满脸通红,拂袖怒斥道:“随便祁将军怎么想,这一百军棍臣从未想过要逃!”
祁玄舟还想再说什么,被祁望舒按下来,“希望英国公说到做到,本公主就不监刑了。”
走出金銮殿很远,祁望舒依然能感受到身后那束目光,她握紧哥哥的手腕,挺拔的身姿一刻不停,直到上了皇宫外的马车,身子才瘫软下来。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梁?”祁望舒靠在车厢上,揉着太阳穴,心底期盼着迟一点。
“南云皇帝刚登基,咱们得参加他的登基大典,还可以再待上半个月。”祁玄舟知道她为何如此,心底终是不舍,道,“下月初八是你的生辰,秦翊渊定会大操大办,那时你们还可以再见一面。”
见完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祁望舒知道他的意思没有作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马车忽然停下,一道温润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御史台大夫夙枫求见斋月公主。”
“此人你认识吗?”祁玄舟挑起帘子,看见夙枫那张温和的脸,转头问皎皎。
“嗯,哥哥先回去吧,他是不会伤我的。”祁望舒握了握哥哥的手,掀起帘子跳下去。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她才愧疚的看向夙枫,“夙大人,我欠你一句对不起,现在说给你听。”夙枫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却和阿妧没有关系的脸,脸上笑容惨白,“不必说这些,你并不欠我什么。”两人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行走,夙枫率先出声:“我知道是你,也知道你不是阿妧,说起来也该是我向你说声抱歉。如若不是我,当年或许你还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原来他知道当年的事情。
祁望舒转头看了他一眼,红唇微张,似乎有话想问,但又问不出口。
察觉到他的举动,夙枫笑着替她问出声:“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得到了祁望舒的确认,夙枫的笑容转眼变化,依旧是笑脸却感受不到笑意,“她是我的妹妹,是我将她从外面带回夙家的,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看着她喜欢别人,看着她被喜欢的人伤害,你不是她,我怎么会不知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你不是我的阿妧,可我不能说出口,这样我还可以骗自己,阿妧只是性子变了,但她还在。”
“直到你陪他去了一趟南疆,我就再也无法骗自己,可我还是愿意帮你,愿意帮着阿妧走到他心爱的人身边。”
“到后来,发觉他真的爱上你,我就再也骗不下去了。阿妧那么爱他,他却从来没有把阿妧放在心上,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脸,他对阿妧下那么重的手,却能把你保护的那么好?我替阿妧感到不值!”
“只是替夙妧感到不值吗?”祁望舒的声音也渐渐柔和,“难道夙大人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面对她淡雅的笑容,夙枫停下脚步,看着这张根本与阿妧无关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不,我一直都有私心,私心希望她不是我的妹妹,私心里希望她不会爱上别人。可我怎么能说出口?若是说出口,我连妹妹都没有了。”
明明是他把妹妹带回来,最后这一层身份却变成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桎梏。
“夙大人后悔吗?”祁望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腿往前走。
“从不后悔,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夙枫看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依旧想着那张脸,茸拉下去的嘴角渐渐扬起,“即便她喜欢的是别人,可我也曾拥有她的过去,这就足够了。”
是他陪在阿妧身边长大,是他陪着阿妧从一个孩子变成大姑娘,也是他陪着阿妧把自己的喜欢送了出去,甚至就连选择秦翊渊做朋友,也是为了让阿妧能够近距离接触他。
虽然阿妧没有选择他,但他声明中的每一条路,每一个至关重要的回忆里都有阿妧。
原本就是他无意得到的快乐,他又怎敢奢求更多?
听到这个回答,祁望舒有些意外,转头看向身后已经扬起笑容的男人,她咽下心底的话没有直说,脚底下去转了个方向,问道:“我想再去夙小姐的闺房看一看,可以吗?”
夙枫没有拒绝,回到那里,他依旧站在门前不曾进去。
事实上,除了曾经陪着永宁王妃回来一次,夙枫一步都没有进去过。
在进去之前,祁望舒问了他一个问题:“每一次秦翊渊的生辰都会收到夙小姐的礼物,那么夙大人的生辰呢,她可有送过礼物?”
刹那之间,祁望舒看见夙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自然有,从她懂事起每一年都未曾落下。我的生辰在皇上之后,每一次我都能收到和皇上一模一样的礼物。”
说着,他的笑容暗下来,“就连那块石头都是。”
“龙息石?”
“嗯。我亲眼瞧见她送给皇上,又被皇上扔了出去。她好似知道皇上不会收,所以后来又送了我。”
听到这儿,祁望舒心里产生一个疑惑,“你亲眼看见她将龙息石带回来?”
“是啊,就连那块石头被扔在那儿,她都一清二楚。”夙枫打开话匣子,心疼道,“她大概已经习惯礼物被扔出去了吧。”
“那为何夙大人没有收下龙息石?”
“我捡到她的时候,那块石头就在她身上,想来一定是她的亲人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她少不知事,无意中将贵重的东西送给别人,我却不能如她那般无心地收下。可惜后来她出嫁了,我也没有机会解释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