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似乎知道他要来,并未阻挡,甚至还有人带她去了御书房。
总之在想见皇帝的路上,她走得十分顺畅。
御书房厚重的门重重关上,皇帝坐在高位,此刻已经放下朱笔,笑盈盈地看着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夙妧。
夙妧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皇帝那张因为服食五石散而略显癫狂的脸,直到走近她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重重的吐出来,跪下叩头请安,一气呵成。
“安公子进宫,所谓何事?”
“草民要告御状。”夙妧随意扯了个由头,总归现在还没到最后那一步,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万一她供上张惟钦这条大鱼,皇帝就高抬贵手,放了秦翊渊呢。
“说说看。”
“有人利用五皇子之名绑架少年,妄图施行巫蛊之术,此举有违天理,丧尽天良,望陛下决断。”
“朕知道。”
……嗯?他知道?
夙妧愕然抬起头,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皇帝怎么会知道那些少年的存在?
在意想到冷宫的张贵人锦衣玉食,丞相府屹立不倒,夙妧这才明白自己被套了。
先前他们已经想着筹集证据交给皇帝,让皇帝去找张惟钦的麻烦,却没想到这件事本就是皇帝授意的,就算把证据交上去,皇帝也会包庇下来。
这皇帝真他娘亲地狗!
皇帝的脾气比夙妧想象中要好,他没有动怒,乐乐呵呵的盯着台下的人道:“人总有一些欲望是金银财宝无法满足的,若这些欲望不让他们满足,他们又怎么会甘愿成为朕的傀儡?”
他知道,秦怀铮自刎也是在张惟钦的算计之内,就连天师的到来,皇帝也心如明镜。
但是没关系,阳光之下必有阴影,只要那些阴影能够牢记本分,就算彻底黑掉那又有什么关系?一处阴影没了,那就再到下一处阴影。
如果张惟钦控制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皇帝早就把他杀了。
但如今看来,张惟钦控制的很好,不止张惟钦,那些在皇帝面前卖弄心思的人都控制得很好,没有任何人想要僭越。
皇权之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慢慢地,夙妧感觉皇帝的眼神逐渐疯狂起来,贪婪的看着自己,不像是看着一个人,倒像是看着一块肉。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笑容问道:“他们想要的朕都给了,你呢?你想要什么?”
这是要让自己也成为他的傀儡?
夙妧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在皇帝面前成香悖悖了,但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虽然自己是香悖悖,皇帝应该不至于那么着急把自己杀了。
“草民想要皇上放了永宁王爷。”
回答她的是皇帝阴沉的怒吼:“绝无可能!”
跟随着皇帝怒后一起而来的,还有砸在夙妧身上的奏折。
跪在殿上的夙妧动也未动,任由奏折麟里啪啦砸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人,她也很想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放人。
皇帝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夙妧跪得笔直,和那日被抓时的秦翊渊一模一样。
直到一双黑色的九龙靴出现在她的眼前,夙妧才压下心底的翻涌,聚精会神地应对皇帝。
然而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夙妧浑身一癡:“夙家丫头,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令国公考虑吗?”
只拿开头四个字,便足以让夙妧震惊。
皇帝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为何还要让自己进宫?
“抬起头来。”
夙妧这一回乖乖听话,抬头对上皇帝阴云翻滚的眼眸。
看着这张清丽平凡的面孔,皇帝嗤笑一声,转身回去,“没想到当真会有借尸还魂一说,他们与朕说的时候,朕还不相信呢。”
皇帝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夙妧就越发提心吊胆,她有些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了,合着让自己进宫,是因为自己借尸还魂,那皇帝准备烧死她吗?
左右是个死,夙妧心一横,昂头问道:“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草民?”
“你是个宝贝,如何处置你朕还没想好,在朕想好之前,你就在宫里呆着吧。”皇帝呵呵笑出声,那是看向猎物势在必得的表情。
“永宁王爷呢?皇上会放了他吗?”
提起秦翊渊,皇帝永远无法封住怒火,抄起砚台砸向夙妧,“朕就知道你一定是夙妧,除了那个丫头,没有任何人把秦翊渊放在心尖上。”
这番话,他说的咬牙切齿,似乎对夙妧的恨意也深入骨髓。
“皇上为什么这么恨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夙妧抬起头,既然已经摊开,索性不再装下去。
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准备怎么处置自己,但至少她不会把自己杀了,否则他第一次生气的时候,就该把自己拖下去斩了。
果然,皇帝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但还是忍了下来,冷声道:“非我皇族血脉为何要留着?”
……这狗皇帝果然怀疑德妃偷人。
“陛下可曾滴血认亲?”
“他不是朕的孩子!”
见他反应这么大,夙妧都开始怀疑皇帝是不是亲眼见过他被戴帽子的场景,因为太过害怕秦翊渊不是,所以干脆省掉检查的步骤。
虽然夙妧也不相信什么滴血认亲,但古人相信就好。
不过这样一说也能理解皇帝为什么不喜欢上翊渊了,爱德妃是真的爱,恨她也是真的恨。
可是,德妃是无辜的呀!
一想到秦翊渊那个傻小子还没给德妃娘娘平反,夙妧就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见到德妃娘娘平反了。
“皇上将草民留在宫中,那是否会把秦……把他放出去?”自己留在宫里尚有一些活命的办法,不要秦翊渊的安安全全出宫,她貌似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话间,皇帝那个熟悉的阴狠的眼神又回到了夙妧的身上,带着阴森寒冷的笑容:“好啊,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见一面。”
见面本该是开心的事情,但听老皇帝这语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夙妧连谢恩都懒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