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损人的机会的，只听他慢悠悠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王是留不住啦。安公子早去早回，本王在府上等你回来哟。”
林启和夙妧都已经习惯了秦澈的吊儿郎当，倒是钟晋看得目瞪口呆。
誉王好像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无视掉钟晋看傻子的眼神，夙妧起身道：“在下也有要事与永宁王爷商讨，劳烦钟晋侍卫带路。”
然而看见门口马车帘子下得玄色鱼鳞纹官靴，夙妧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看来钟晋侍卫找在下之前，王爷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呢。”夙妧面无表情地上车，在秦翊渊手边坐下，面上平静如水，心、里波涛汹涌。
“此话不假。”秦翊渊伸出手给她，“本王的确不舒服，有劳安公子号脉。此外本王还有一件事想告诉安公子。”
“王爷请讲。”夙妧低头诊脉，不曾抬头，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半晌后，她才听到秦翊渊的声音。
“王府侍卫在西山麓发现了刺客的行踪。”
话音落下，秦翊渊明显感受到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轻了一些，看来这个消息很有用。
“若王爷信得过，此事就交由誉王府处理。”夙妧说罢收回手，查看秦翊渊的眼白和舌苔，道，“王爷身体强健，除了上次刀伤导致的气血虚亏，并无大碍。”
“嗯。”秦翊渊应了一声，马车却并未停下。
“既然王爷答应了，那草民就回去禀报我们王爷，带人去西山麓搜查。届时多有得罪，请王爷包涵。”夙妧打着官腔，掀开帘子准备下车。
然，她还没碰到帘子，右手就被秦翊渊按住。
那双手比起从前粗新许多，盖在她的手上并没有用多大力气。
“请王爷自重。”夙妧抽回手，冷脸道。
她不愿意再见秦翊渊的脸，勒令钟晋停下马车，可没有秦翊渊的吩咐，钟晋也不敢做什么。
“若王爷一意孤行，草民只好跳车，以死明志。”夙妧锐利的眸光落在秦翊渊的身上，四目相对，秦翊渊瞬间心惊胆颤。
那一刻，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坚持下去，她真的会跳车，于是只能在吩咐钟晋停下后，轻轻叫了一声，“阿妤。”夙妧脚下一歪，险些倒地不起，幸亏身旁有人扶了她一把，“公子小心。”听到这声音，夙妧只觉得坠入冰窟，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正义感十足的君子面容。
夙枫。
“多谢。”夙妧推开他，扶着马车车缘，缓缓站起身，明明身体的某个地方又酸又涩，她还是强忍着脚踝酸痛，默默离开。
早在回京之前，她就想到会在京城碰见这些人。经过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她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但今天看到夙枫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还做不到心如止水。
他们曾经对自己是真的好，那些好是她两辈子都未曾遇到过的，她又怎会不迷恋？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秦翊渊、夙枫乃至夙家，都不是她这个陌生人可以沾染的。
纵然灵魂未变，但容颜已改，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那个奇怪的身影离开，夙枫压下眉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迫不及待的想走。
待他看到身旁停着的是永宁王府的马车时，顿时呼吸急促，怒上心头，拂袖离开。
“王爷，咱们要不要去追安公子？”钟晋在外面问道。
片刻后，秦翊渊的声音传来：“回府。”
永宁王府，舒怀院。
自阿妤走后，他便没有来过这里，只是每日命心白打扫。
见到秦翊渊，心白神色复杂，拎着扫帚默默离开。
她见过王妃死前的模样，对王爷或多或少有些怨恨。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怨恨没什么意义，王爷虽没有来过，却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心白退到角落里，正要离开，忽然听到王爷的声音：“你的卖身契已经作废，钟晋帮你销了奴籍，从现在起，你自由了。”自由……这个词忽然扼住了她的呼吸，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堵在那里令她窒息。
“奴婢想在舒怀院伺候一辈子。”她转身放下扫帚，跪地恳求。
“人已经不在了，你伺候谁？”秦翊渊慢悠悠开口，却字字诛心。
“那王爷又在守着谁呢？丞相嫡女对王爷情根深种，王爷为何不接受呢？”心白血气上涌，咬着舌尖，任由血腥在口腔中蔓延。
“放肆！”
一个雪白的茶盏摔碎在自己的眼前，心白冷冷一笑，仍旧不起：“奴婢愿一辈子守在舒怀院，恳请王爷恩准。”“你去替本王做一件事，事成，本王便留下你。”
心白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答应：“谢王爷。”
誉王府的门房见到夙妧神色不大对，正要上前询问，就被夙妧打断，“不必通知王爷，我自行休息即可。”她撑着心口酸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
最后的那段时间，她不是不知道季嬷嬷和素浣态度转变的原因。
她自认不是什么善人，抢了人家的身体，享受真正的夙妧才有的爱和信任，这是她应该付出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狠心，真的可以断掉一切，哪怕他们之前相处那么久，也不会因此改变他们对自己的恨。她虽然活着，可是她和夙妧究竟谁更幸福，不言而喻。
纵然不可能去恨夙枫，她也不可能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他。
“我还以为你去了永宁王府就乐不思蜀了呢。”秦澈靠在门框上，嬉笑着打趣。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脸色突变，冲了进去，看见夙妧脸色煞白，紧闭双眸，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你要是想把自己憋死，就别呼吸了。”秦澈冷冷开口，俯身捏住她的鼻子和嘴唇。
青丝如瀑，挡住了他二人的脸颊，远远看去甚是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