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么冷，你们还没把伤者丢下来，是你们心善，但是自己无能为力，还拒绝别人的帮忙，这不是尊严，这叫蠢。”夙妧低头看着他们，最后把视线放在他们身后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
“他还能再熬三四天，等他死了，你们还是会离开。所以，你们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害他。”
“我们没有，可是我们没有钱，老爹说不能随便收钱，会被拐走的。”有个娃娃一张嘴，夙妧才发现她是个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苍白的嘴唇冻得开裂，手上也长了冻疮。
京城地处偏北边，天冷得很，这些人身上恐怕没有一处好的。
“我不要你们的钱，还可以跟你们做一笔交易。”夙妧蹲下来看着小姑娘，这才发现小姑娘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眼睛极为漂亮，她露出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们帮我做事，我救你们的老爹。”
“你是不是看上翠芽了？”小姑娘被身后的高个子拉走，护在身后，“我警告你，我们不会帮你干坏事的，你也别想把翠芽拐走。”
流浪在外，有这样的警惕性也正常。
夙妧站起身，轻声道：“我只说这一次，你们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要不要做这个交易，随便你们。”说罢，她转身就走。
风裹挟着利刃刮在脸上，痛得很。夙妧裹着披风都走不快，何况那些小娃娃。
待她走到明和堂时，几个小娃娃也扛着老爹到了明和堂。
还好今天明和堂没什么病人，大夫和药童都有空闲。
赵衷一眼认出来夙妧，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这回她没乔装打扮，自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认识她。
夙妧抖落风雪，指着孩子身后的老人，打破他的疑虑，“我乃永宁王妃，你们看看那个老人家，不许马虎。你是这儿的掌柜？”
见她看向自己，赵衷赶紧上前：“启禀王妃，正是小的，您叫我赵衷就成。”
“那就有劳赵掌柜派人去买一些包子和粥，给谢谢孩子分发下去。”
交代完赵衷，夙妧看向那群娃娃里面最大的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娃娃还沉浸在她是王妃的消息里没有出来，忽然听到她软下来的声音，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我叫齐丰。”高个子回话。
夙妧点头，又叮嘱那些孩子：“你跟我来，其他人在这儿乖乖等着，一会儿吃的到了从小到大排队领取，不许争抢，听到没有？”
小娃娃早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此刻只知道点头了。
找掌柜要了一间后院客房，赵衷还送来了炭火炉子，夙妧坐在软垫上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得？”
“从羌城逃难来的，路上被老爹收养成了乞丐。”齐丰鼻头通红，眼眶也通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想哭。
夙妧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来历，都是因为西南战事颠沛流离，逃荒过来的，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只能跟在老爹身边。
不过也是从齐丰的口中，夙妧知道了一件事，这个时代居然真的有丐帮这种帮派，虽然不似小说中那么光明磊落，但消息灵通是真的。
“你们能联系上其他人给你们传递消息吗？”夙妧蹙眉问道。
“可以，但是只有老爹知道联系的方法，我们不知道。”齐丰的眼睛被长睫毛挡住，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眸。
夙妧点点头，“可以。”
她起身正要走，齐丰忽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个消息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连老爹都不知道。”
独一无二的消息？
夙妧转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但齐丰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夙妧的怀疑。
“这个消息和五皇子秦翊铮有关，和西南战局也有关。”
老爹只是年纪大了，又感染风寒，并没有多严重。
夙妧交了钱，让老爹在明和堂住着，留下两个孩子照顾，剩下四个娃娃都被她带回了王府。
齐丰个子高，跟在夙妧的身后还高出一大截，齐丰身后是翠芽，年纪小，个子也最小，翠芽身后是王彦，骂夙妧的小娃娃，王彦最后是个子稍高一些的罗卜。
四个娃娃跟在夙妧身后，真像是长了个尾巴似的。
回到王府，夙妧让季嬷嬷安顿他们，又让侍卫去明和堂送了换洗衣裳，自己换了身衣服去啸林院找秦翊渊。
“阿妤，天这么冷，你怎么才回来？”秦翊渊着急地迎上去。
“我救了一些人，想带你去看看。”夙妧把救了齐丰他们的事情告诉秦翊渊，重点在于齐丰说的那些话。
听完夙妧的转述，秦翊渊有些怀疑：“羌城多是牧民的姓氏，汉姓少之又少，姓齐的我倒是知道一个，虎威大将军齐猛，他有个儿子，叫什么名字尚且未知。那个齐丰能知道老五，必定无齐家脱不了干系。”
“虎威大将军是朝廷的人，目前父亲尚未传回消息，应该是没有输，他们怎么会成为逃难的人？”夙妧不解。
不止她不解，秦翊渊也不理解。
不过，虽然不解，却并不难猜，必定是军营中有细作，至于是那一方的细作，那就不得而知了。
“钟晋，你去客院把齐丰带过来。”夙妧吩咐下去，钟晋想也没想便行动，好似他二人才是相伴多年的主仆。
秦翊渊郁闷地看着他们熟悉的互动，脑海中却在思索齐丰的话。
“羌中行伍众多。”
只有六个字，但秦翊渊却觉得哪里不对，行伍，行五，莫非齐丰想说的是老五的人？
叫来齐丰，夙妧见他神游太虚，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秦翊渊才回神。
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孩子，秦翊渊忽然想起什么，抬手道：“你转过来。”
齐丰听话地转过身，任由秦翊渊掀开他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暗红胎记。
“果然，你就是齐将军的独子。”秦翊渊蹙眉看着他，眼皮跳得厉害。
齐猛的儿子都已经逃难至此，齐家估计难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