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张献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白天姐夫朱权那几脚虽然不重,却是将他踹清醒了。
如今朱允炆监国,勤政爱民,优容文士,宽刑省狱,减轻赋税,友善宗亲,谁又能把他和两年以后那个逼死湘王,逼反燕王,连撤五藩的建文帝联系到一起呢。
现在造反,无异于找死,不过朱允炆削藩的念头不会改变,天下的大势不会改变,自己倒是可以提前帮姐夫做些准备,静待时代的洪流,行那逆天改命之事。
在张献苦苦思索造反之道的时候,另一边宁王朱权也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寝宫。
“回来了,今日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
王妃的声音从床榻之中传来,带有一丝挪揄。
朱权迅速收拾起自己那张苦瓜脸,十分淡然道:“今日公事繁忙,爱妃这么晚还没睡,可是为了白天之事?”
“你说呢,光是准备订亲就生出这么多事端,我看那蒙古郡主定是和献哥儿八字不合,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泰宁卫指挥使罢了,不如毁婚。”
朱权心想,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泰宁卫超过两万户,是朵颜三卫中实力最强的,竟然用小小来形容。
不过朱权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两句,先不说自己当年就藩,岳父张泰出人出力帮了不少忙。
光是这些年来爱妃为自己操持王府,并诞下嫡子朱磐烒,他疼爱还来不及呢。
“此事不妥,为夫在蒙古人中威望甚高,怎能出尔反尔,传闻那敏敏孛儿斤为科尔沁明珠,长的自是不差,夏操之时,我叫阿札施里将她带过来,要是献哥儿同意岂不两全其美。”
“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叫献哥儿装疯,我想阿扎施里也不会将妹妹嫁给疯子。”
张嫣心想也只能如此了,虽然弟弟说了不少胡话,但好在人没事。
至于这失魂之症(失忆),只能按郎中说的日后慢慢恢复了。
“咦?你手往哪放呢。”
“爱妃,你看生下烒儿已经一年多了,咱们是不是再接再厉一把。”一时间春月无边,连月亮都将半只脸躲进了云层中。
……
一夜无梦,张献却是直接睡到了中午,着凉的身体已是无碍。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正帮着他穿衣叠被。
丫鬟自称翠竹,是王妃那边的贴身近侍,不过从年前开始就被安排伺候张献的起居。
就是年龄小了点,看来这宁王妃心中依然把已过了十六岁的张献当做孩子,要不安排个通房丫鬟,自己不是捡便宜啦。
“公子,可以洗漱啦。”
张献先是洗了把脸,随后在翠竹的帮助下,用一根杨柳枝沾上细盐水来刷牙漱口,还有角皂可以清洁皮肤。
体验过古人的洗漱方式后,他很是怀念牙膏和香皂,不过眼前这些相对平常百姓人家已经很奢侈了。
自己平时总不能带着这小丫头出门办事吧,想到这里,张献开口道:“翠竹,我平日里有没有跟班什么的?”
翠竹明眸皓齿,也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早问?
以她的级别自然是不知张献失忆之事,不过张献问话她自是有问必答。
“公子说的是顺才吧,他被王妃安排去淮西老家送信去啦,少说还得十数日能回来。”
“那我平时有没有什么朋友?”
“公子平时和朱鉴将军的儿子朱凤臣关系不错。”
“还有那傅彪和韩让,你们常自诩为宁城三大才子,不过翠竹看来只有公子你才是文武双全,那两人不过是凑数之辈。”
翠竹不露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三大才子!文武双全!张献摸了摸手臂上的腱子肉,前身看样子也是个习武之人,只是如今自己雀占鸠巢,脑子里却是一招半式也没有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张献稍微打听了一番,就不再深问了。
他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衣衫,就意气风发的推门而出,今日定要说服姐夫朱权。
王府的膳堂中,宁王妃张嫣正在细嚼慢咽的吃着午食,虽谈不上山珍海味,八珍玉食,却也是精致美味,颇有那人间烟火之气。
见到弟弟张献进来,张嫣连忙招呼他坐下。
“看献哥儿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本宫真是高兴,睡了一上午怕是饿了吧。”说完竟是亲自上手,为张献撕了一个鸡腿放入碗中。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见到姐姐张嫣对自己这般好,张献心中感动。
更是坚定了帮姐夫一家逆天改命的决心,同时也想起来还在蓝星的父母,一时竟是忍不住泪水。
张嫣见状急道:“哎呀,这是做啥子,快告诉姐受了啥委屈?”
张献连忙收拾心情,擦泪笑道:“在这大宁城谁敢让我受委屈,只是想起来边塞的这几年多亏了姐姐,姐夫照顾,一时竟是没忍住泪水。”
张嫣见此叹了口气:“都怪爹爹,非给你起字定边,让你来这大宁城……”
虽然桌上的菜色味俱全,可是张献心中有事,吃了个八分饱就连忙打听起了朱权在哪?
张嫣哼了一声:“和他那两个心腹不知在书房谈着什么,却是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朱权今日叫大将朱鉴和军师吴道人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和泰宁卫联姻之事只是其中之一,重要的是他得到应天府(南京)那边的消息,宫中有意将卫所兵权收归朝廷,各地藩王只保留三卫。
“咱们大宁靠近边塞,只保留九千人马哪够,要是鞑靼人来了,难道等朝廷的旨意才能调动营州八卫?”
大将朱鉴第一个表示不同意,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营州八卫从上到下都是宁王的人,朝廷收回去有个屁用。
朱权微笑道:“此事朝中还没有定论,咱们只是……”
话音未落,书房的大门竟被人推开了,只见那张献底气十足的走了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却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姐夫,我想明白了,造反这事还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