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缄默不语的谢怀与在这时抬眸看了过去。黄媪有些不甘心,再度想要开口。沈从溪却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充满着凌厉之色。沈从溪的语气说不上好,“黄媪此言不虚,您虽然被大老爷尊称一句长辈,可到底身份摆在这里,若将你留在府上供养,恐怕无法向谢家祖辈交代。”
“大老爷宅心仁厚,您着实也伺候了老夫人多年,这样吧,要不您去庄子上养老,那里环境清新,很是适合居住呢。”
谢铭晖虽对沈从溪的话不那么赞同,却也没有开口阻拦。孙氏看出了他的犹豫,一改先前谨小慎微的模样,朝着沈从溪冷嘲热讽起来,“沈小姐如今还未嫁进我们谢家,竟也摆出来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日后若和大伯成亲,我们二房岂不是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孙氏的脸上挂着嘲讽,脸色晦暗不明。沈从溪没什么反应。她的余光从噤如寒颤的谢铭晖身上离开,声音里听不出是何情绪,“二夫人若非要往我身上扣帽子,那我确实应当声明一下。”
“我没有针对二夫人的意思,可若是你觉得我针对你,那么倒是有个法子能解决。”
这次竟然是谢铭德开的口,他的脸色阴沉如墨,“什么法子?”
沈从溪垂首看向谢铭晖拽着自己袖口的手,声音更加寒了些,冷冷地吐出来两个字,“分家。”
谢铭晖这才忍不住开口,只是声音很小,只有离他最近的沈从溪和谢怀与能听到,“从溪,你别胡闹了。”
沈从溪将自己的衣袖从谢铭晖的手中拔了出来。她神色平淡地望着对面充满恨意的孙氏和怒目灼灼的谢铭德。而谢怀与冷眼看着,像个局外人一般。谢铭晖到底心里还有着平日里与自己不甚亲近的二弟。谢老夫人又刚刚离世,骨肉之情正浓重着,想了想还是向着谢铭德说话了,只不过也留了一手,“如今阿母刚走,我怎能和二弟分别,二弟和弟媳安心在府上住着。”
谢铭晖复而看向沈从溪,“庄子上清净,黄媪住在那也可安度晚年。”
黄媪一脸怨怼地看向沈从溪,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跪下来谢恩,而此时孙氏却几乎咬碎了银牙。沈从溪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还未成为谢府的女主人便已经摆出了包揽中馈的模样。日后待她嫁入谢家,他们二房处处拿捏大房的日子可真就一去不复返了,他们二房之后也就再无好日子过了。孙氏眼神冰冷,趁人不备的时候将黄媪叫到了僻静处,向她叮嘱了件事情。黄媪原先待在谢老夫人身边,什么手段没见识过?如今她再不想像先前那般做事,也不得不听从孙氏的愤怒。黄媪悄摸溜出了府,直到夜间才带着藏匿在身上的一包东西回到了府上,将它交给了孙氏。孙氏闻着记忆中的味道,神色森然。这几日谢怀与和谢吟之也都住在先前在谢府的居所。夜间轮流守灵。趁谢怀与送谢吟之回去休息的功夫,孙氏便让黄媪从同乡那里珍藏多年的九合散下进了沈从溪每日都会喝的药中。沈从溪身份尊贵,孙氏到底不敢买来毒药直接解决她。可这招她从未失手过,今夜便要成功栽脏在沈从溪身上。孙氏从沈从溪的院子里悄然离开后又去了黄媪那里。她的怀中还有另一剂药物,能让黄媪说不出来任何有害于她的话。沈从溪气虚畏寒的体质是从小就有的,但未出嫁前一直养尊处优,很久之前便断了药。不过出嫁之后就犯了老毛病,沈从溪那个前婆婆嫌她浪费银子,便自作主张断了她的药,因而沈从溪的这个毛病愈发厉害。她觉得今夜的药劲甚猛,烧的她五肺俱裂。沈从溪忍不住走到了窗前,想要推开窗户吹会儿冷风,却没想到屋子的窗户像是被人从外面封紧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推不开来。沈从溪这才觉察出来有些不对劲,撑着身子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却使不出来劲。沈从溪是成过亲的女子,自然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意味着的是什么。即便一时间确定不了是何人胆敢害她,可沈从溪却完全确定,此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门外传来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沈从溪缓缓挪步到床边,从枕头下方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她不会武功,也不会使匕首。之所以将它放在枕下,只是因为过于防备前夫而留下的后遗症。自和离之后,哪怕离开了荥阳,没有匕首在枕下放着的时候,沈从溪根本睡不好觉。沈从溪唇角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那一刻将锐利的刀刃直指向来人。来人是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汉子。沈从溪记得他刚来府上不久,在谢老夫人的院子里打杂,似乎是前来投靠黄媪的远房侄子。“站住!”
沈从溪额边都开始流下虚汗,可声音却犹如沁入寒冰般幽冷,“何人指示你过来?”
男子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个猥琐的笑,“夫人矜持什么?你都是嫁过人的了,正好来试试我和你前夫君谁更厉害?”
沈从溪被恶心的攥紧了匕首,只想要刮烂男子的整个身子。男子朝她一步步走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胆大到忘记关上房门,以至于此刻沈从溪无意间看到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她院子外头的谢吟之。沈从溪一怔,迅速地收回了目光,可男子还是顺着她方才的视线发现了院子外的谢吟之。男子前来谢府的时候谢吟之早已经被谢怀与接走了,因而没认出来谢吟之的身份。见谢吟之犹如白纸一般青涩,男子一时间色心大起,同时动了两处的歪心思,他大步迈了出去,准备将谢吟之也拉进屋子里。沈从溪变得有些慌乱无措,在男子转身的那刻将匕首直直地捅进了男子的后脖处。虽是凑巧,但恰好捅到了要害处,男子双瞳被上涌的痛楚染的猩红,双膝跪地后逐渐没了气息。而沈从溪也因为用尽全力而昏倒在地,之后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的了。她不知道后来的几个时辰里有何人来此,又是谁将误闯进来的谢吟之带离了谢府…沈从溪再醒来的时候,谢铭晖正好从外头归来,刚刚守到了她的床边。只是双眼的疲惫难以遮掩。“从溪,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