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何出此言呢？”
闻言，克丽丝的眼神似乎变得锐利了起来，开始有意识的在左枫身侧游动，似是想发现点什么。
左枫问道：“你知道两个月前，在岛上死掉的那个女人吧？”
克丽丝点头：“嗯，我知道一些，不过只是听说，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去现场，尸体就已经被抬走了，听姐妹们说是被海浪冲上来的？”
左枫摇摇头苦笑道：“那只是我为了安抚你们的说辞而已……她不是被海浪冲上来的浮尸，她是自杀的，就在海岛上，负责运送物资的船工在送货到城堡时发现了她，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我，我就给了他们点钱，让他们先把现场收拾好，又让他们去请人打造一副棺材，将她安葬了。”
这些当然是从雷尔爵士的日记里看到的细节，加上他自己微量的脑补，说的和自身经历过一样。
“所以说，听说前阵子有姐妹看到岛的另一头有工人在搬石头运土，然后就听说是修了一座墓，就是给她准备的吗？”
“是的。”
“所以您是认识她的，甚至愿意为她重金修墓。”克丽丝眼神起了变化，说话不再那么客气了。
“她叫瑞秋，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有二十年没有见了。”
左枫像是没有注意到克丽丝的变化，继续说道：
“在我当海盗之前，我们关系很好……”
慢慢的，他将雷尔与瑞秋的故事用自己的视角叙述了出来，没有在故事上做任何添油加醋，也没有加入雷尔本人来说可能会自我辩解的话。
现在强行维持雷尔的人设没有意义。
因为现在他需要的是获得克丽丝的帮助，而不是厌恶。
慢慢将这个有些老套、狗血，但却真实故事说完，他看向了克丽丝，发现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但眼神却很冷。
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开始下降了，变得和冰窖一般，她那漆黑如墨的眼瞳盯着左枫，
沉默了片刻。
“你不是雷尔。”
她对左枫轻轻抛出一句话，让左枫眼神微凛。
克丽丝压了压裙摆，轻飘飘的站起身来，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打一个响指，房间里的烛火便同时火光一闪，摇曳着亮了起来。
这显然是魔法。
她在经过自己的观察以后，直接放弃了伪装，是的，左枫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克丽丝在房间里走动了几步，看了一眼床上抱着被子一脸害怕的苏琳琳，眼中露出了一丝柔情，但随即她便转头对左枫冷声道：
“雷尔不会将自己的罪行说给任何人听，更不会有忏悔的心态，今天我对你的反应早有怀疑，真正的雷尔才不会为了小姐生病就痛哭流涕，也不会主动照顾在小姐身旁照顾一天的时间，他只会烦躁，哀叹自己的不幸，然后出门散心不去面对这一切，将所有的烂摊子都交给我们。”
她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带着一股恨意，不知是对原本的雷尔的，还是对左枫的。
左枫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听着，说这些话，他本身便知道必然会有被立即发现的风险，但如不这样，后续的计划便很难展开。
说着，克丽丝身上开始冒出了黑暗的气息，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
“我就感觉事情有些奇怪，为何小姐好端端的就被下了诅咒，且不说雷尔那种蠢货不可能学得会黑魔法，即使会，他也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
所以刚才听你说话时，我就一直都在观察你，你身上，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却切切实实的存在黑魔法的气息，不，应该说，这个房间，都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黑魔法的气息，我之前还以为是小姐身上的疾病咒未被完全去除，现在，我终于确定了它的源头，它，其实就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你为何冒着暴露的风险特意将我留下，对我说这些话，但这都不重要了，我马上就会弄清，你到底是谁，而且为什么要给小姐下咒！”
克丽丝发丝飞舞，无风自动，眼中似是有黑暗的气息流转，一只黑色的大手凭空出现，就要抓向左枫。
左枫避无可避。
但就在这时。
一道虚影从左枫背后显现出来，硬抗住了那只大手，乍看起来就像左枫的替身一般……
是瑞秋！
她在这关键时刻，主动现身帮左枫扛住了这一抓。
她的身形比左枫之前见到的要更加凝实，仿若实质，她的力量在黑暗中开始攀升，太阳已经落入了海平线，现在已经进入了她的时间。
她出现了，但并不是为了报复折磨左枫，而是帮他挡下了来自克丽丝的攻击。
“嗯？灵体？不……是被黑魔法改造过的灵体。”
克丽丝见自己的攻击被挡下，微微皱眉，上下审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灵魂体，思索着什么，一挥手，空中再次出现一片黑色的铁链，发出颤鸣般的声响奔向瑞秋。
也许是刚刚入夜的原因，瑞秋的力量远未达到巅峰，似乎对抗克丽丝的攻击开始吃力了起来，一根根锁链如同蛇身一般，将其牢牢捆住，让她发出了痛苦地嘶吼。
“你明知不敌我，为何还要放弃隐藏出现在我面前呢？你如一直不现身，我也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的。”
克丽丝缓缓飘了过来，重力似乎完全束缚不了她，她左手虚握，操纵着那些锁链将瑞秋死死禁锢住，不能动弹。
左枫瞳孔收缩，他想过克丽丝或许会一些黑魔法，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之强，即使是夜晚时分的瑞秋也无法与其匹敌。
这种人物，怎么会甘于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仆？
“不要……伤害，雷尔……”
瑞秋沙哑的声音从被黑雾萦绕的锁链束缚中传出。
她那半透明的灵魂之躯开始发出淡淡的荧光，似是在积蓄着力量。
一滴滴半透明的血水从她的身体各处涌出，化为了奔腾的灵魂力量，让她的身形变得更加凝实，那一根根锁链也开始发出达到金属极限版的嘎吱声。
“你……竟然在燃烧自己的灵魂！”
克丽丝睁大了眼睛：
“醒醒吧！你身后的这个人，他根本不是你爱的那个雷尔，他早就被人顶替了！”
瑞秋闻言，似是一愣，然后看向了身后的男人。
左枫看着那充满血丝的眼睛，没有去解释，他知道克丽丝戳破他的身份，是忌惮瑞秋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她自己也许也会承受不住。
那发现真相的瑞秋，会将自己生吞活剥吗？
左枫没有说话，但他心中其实早有了答案。
瑞秋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挣扎。
克丽丝见状，嘴角也露出了胜券在握的淡淡微笑。
但下一刻，瑞秋身上的光芒却陡然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那根根锁链瞬间断裂，她脱离了克丽丝的束缚！
克丽丝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被这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反噬的闷哼一声，身体向后退了几步。
“你……”
是的，瑞秋在知道真相以后，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爱人被顶替而倒戈，甚至更加剧烈的燃烧起了自己的灵魂，死死的将左枫护在身后。
见状，克丽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如果不把眼前的敌人尽早除掉，小姐迟早也会受到她的伤害。
眼看二人就要重整旗鼓进行第二波交锋，左枫叹了一口气，看向房间那头的克丽丝：
“够了，你们之间的争斗，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哪边赢了，都没有任何好处，先听我说几句，行么？”
闻言，克丽丝轻皱眉头，看向了瑞秋，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一些，但却没有停，如果瑞秋动手，她也会马上动用全力将其剿灭。
见状，左枫转头看向瑞秋的背影，用轻柔的语气轻声道：
“瑞秋，听话，好么？”
瑞秋闻言，那伤痕累累的背影一颤，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几秒后，在克丽丝惊讶的表情中，竟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她身上的荧光也如即将消逝的萤火一般变得微弱了，整个身躯若隐若现了起来。
见瑞秋放弃了那鱼死网破般的疯狂行为，克丽丝也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瑞秋那极度虚弱的状态，她自知现在有绝对的把握打赢这个状态的瑞秋，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她想听听这个假冒的“雷尔”，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左枫看着那瘦小、半透明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低声道：
“瑞秋，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不是吗？”
瑞秋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将身躯融入到烛火之下的黑暗之中，将那头乌黑的长发埋在腿上，一言不发，那道曾经令多少人恐惧的身影在此时显得如此瘦小、无助。
“什么真相？”
克丽丝皱眉，女仆裙的花边飞舞，她轻盈的落地，收起了所有的魔法波动，她从瑞秋的反应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这背后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左枫知道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就看自己这番话能不能打动她了，于是他表情认真的看着克丽丝，嘴唇微动，缓缓说出了真相：
“你有没有幻想过，这个世界，其实是虚拟的，而现实世界，其实距今早已经过了几百年了，而你们，则只是某种力量留下的虚影而已。”
克丽丝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如果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这种没有的假设，那你也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左枫没有因为她的反应做出任何不自信的表情，而是继续慢慢说道：
“但你确实怀疑过，对吧？如果我告诉你，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你以为这种鬼话我会信吗？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见识过无数诡怪之事，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魔法或者力量能够控制时间，甚至创造出一个如此真实的幻境的。”八壹中文網
克丽丝嗤笑一声，似乎完全不相信左枫的话。
“你先别急着否定我，听我说完你再下定论也不迟。”
左枫站起身来，走向了克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