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徒弟微微眯起双眼，眼中神色清冷深沉，黄卓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声。
“为师就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路过，路过……”
“……”
这么蹩脚的理由，鬼才会信。
被徒弟盯的很是不自在的黄卓发出一声轻咳，把微微有些佝偻的背挺的直了一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袖，转身就要逃离案发现场。
然而他还没等走出去，就听到了沈青辞的声音。
“师父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
听到那小狐狸冲着你吸溜口水，听到小狐狸掉进你浴桶里咕嘟嘟泡在水里好半天，听到小狐狸调戏你，听到你被人家调戏了还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虽然啥都听到了，但黄卓觉得自己不能说出来。
他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为师什么都没听到，为师年纪大了，耳朵有点瞎……不是，有点聋。”
“……”
沈青辞显然是不信黄卓那套说辞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踏出房间，之后转身关上房门。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一刻的动作很轻，没有让门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怕惊到睡在门内的小狐狸一样。
之后他走到院内凉亭中坐下，拿起桌上茶壶，用术法幻化出一壶热水，替黄卓倒了一杯，又替自己倒了一杯，之后执起茶杯缓慢的喝。
黄卓走去他对面坐下，默默瞅着他。
虽然沈青辞不常显露自己的情绪，但黄卓好歹也和他相处了多年，他把自家徒弟的性子还是摸的很透的。
这小子现在很郁闷。
并且很茫然。
他想了想，之后咳了一声。
“……为师知道狐妖的魅惑妖术很厉害，但青辞你要记得，你是除妖师，区区狐妖而已，你绝对不能屈服啊！”
“……”
“虽然为师知道那小狐狸挺……可爱，但那都是她们用来魅惑人的手段，你千万不能上当啊！”
“……”
黄卓看着沈青辞沉默无话的样子，忽然就觉得痛心疾首，他长叹了一声，正准备再劝上一番，却见沈青辞微微抬眸看向他，目色幽深。
“师父要如何才能将记忆还给我？”
“……”
这次轮到黄卓失语了。
他呆了片刻，忽然间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这孩子，怎么还惦记这一茬啊？！那狐妖的魅术就那么强？迷的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
“她没有对我用魅术。”
说到这里，沈青辞忽然想起玲珑伏在他肩上时顺着本能不自觉的透出的那点点灵力气息，不由微微蹙了蹙眉，改了之前的话。
“……她没有故意对我用魅术。”
黄卓翻了个白眼，又“啐”了一声，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堂堂一品除妖师黄卓黄天师，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那狐妖除了长得美之外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黄卓因为太气愤，嗓音不自觉的提高，甚至还伸出手握住茶杯，将茶杯掷向地面，竟是被气的要摔东西了。
但茶杯的碎裂声并未响起。
沈青辞淡淡挥手，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白色光晕出现在茶杯下方，将眼看就要被摔的粉碎的茶杯托起，轻飘飘的回到了石桌上。
黄卓：“……”
他瞪了瞪眼睛。
黄卓：“怎的？你这个杯子就这么金贵？！为师连个杯子都不能摔了吗？！”
沈青辞：“杯子没什么，但摔碎了声音太大，太吵。”
黄卓：“……”
他懵了短短一瞬，忽然间明白了。
这臭小子感情是怕摔杯子的声音惊醒熟睡中的狐妖？！
他着实是气炸了，也顾不得其他，抬手将一道符咒朝着沈青辞打了过去。
沈青辞眼睫微颤，身形未动。
那道符咒结结实实的击中了他的身体，沈青辞顿时面色白了几分，有隐约血色在他胸口处出现。
黄卓瞬间怔住，被乱发遮住的苍老面容上神情从暴怒瞬间转变到焦急。
他跳到沈青辞身边，从自己怀里掏来掏去掏了半天，掏了瓶药出来，一边扯着沈青辞的衣襟，想要给他上药，一边咬牙切齿，恼怒低骂。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越活越倒退！不知道躲的吗？！”
当初他带着还是小少年的沈青辞一同修炼的时候，他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好徒弟”的原则，没少揪着徒弟对练。他的法术咒术符文噼里啪啦的朝着沈青辞身上招呼，虽然他刻意减小了威力，但对于一个小少年来说，那法术若是挨上身，也少不了遭一番罪。
为了不让自己受伤遭罪，沈青辞从一开始就极认真，拼了命的用各种办法来应对。也亏了黄卓这样的教导方式，沈青辞各方面的本事突飞猛进。
黄卓的攻击已经有许多年未曾伤到过沈青辞了。
却没想到，如今的沈青辞居然会这么蠢，选择用肉身来接他的符咒。
虽然受了伤，可沈青辞面色依旧很淡。
他看着黄卓，神情一如往常清冷，长睫在月光照射下在眼底凝出阴影，衬的他的目光越发漆黑而深邃。
他缓慢道：“我没有躲，是因为我想让师父听我说话。”
黄卓瞪眼：“你这臭小子！为师什么时候不听你说话了？”
他抓了一把头发，很是烦躁。
徒弟真是越大越不听话，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少年去哪了？！
沈青辞道：“玲珑不是恶妖，她也不会做恶事。”
黄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恶妖？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做恶事？你就这么信她？！”
沈青辞点了点头：“我信。”
虽然他对于玲珑只是一知半解，也没有当初的记忆，他不知为何，他会对玲珑无法狠下心。
即便没有记忆在，但他的心底深处，或许还存在着丝丝缕缕残留下的情感。
所以他选择相信玲珑。
“师父不还我记忆，也没什么。”他道：“我可以不要记忆，但请师父相信她。”
他不常说话，不善言辞，更不会辩解以及与人争论。
这样的他能够为了玲珑而与黄卓多说这么多，已经是极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