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某家旅店的早餐厅内，陈青他们三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吃早饭。 昨天打翻醋坛子的橘子同学，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正跟陈青有说有笑的——她的小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属于很好哄的那种女孩子。 沈南夕则照例早起犯困，正闭着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面包。 这时，一个看起来年龄在五十岁左右，面相饱经风霜，留着短短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从旅店外走了进来。 他明显不是这家旅店的客人，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早餐厅，门口的侍者连个屁都没敢放。 因为他穿着特制紧身衣，是一位五阶非人。 混乱之地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家店老板背景不强，自然不敢管五阶强者的行事。 来人的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便直奔陈青三人而去——其身份呼之欲出，正是之前那个佣兵团的首领蛇哥。 陈青他们今天就准备离开鬼门城，赶去万金城参加拍卖会了，所以陈青一早便用蛇哥留下来的手机通知了他过来。 “陈少、董小姐、沈小姐，三位早上好啊。接下来一段日子，老蛇我就多有叨扰了。”
蛇哥在餐桌前坐下，表情略带恭敬和讨好。 “哎哟～角色转变很快嘛，有点老管家内味儿了。”
陈青看了一眼蛇哥，调侃道。 蛇哥这老油条立马打蛇随棍上，起身给陈青续上咖啡：“要是这次能解决了女儿的问题，我转行去给您做管家也不是不可以嘛。”
“得了吧，说你胖还喘上了……车子和物资准备好了吗？”
陈青笑骂一句，转入正题。 “那必须的。四驱高性能越野车，车上放了四个人两天的水和食物，百分百能维持到下一座城市。而且食物种类丰富，绝对新鲜。”
蛇哥保证道。 “行，那就出发吧，我们先去万金城。”
陈青说道。 “啊？不是去曼陀罗城？”
蛇哥诧异道。 “先去万金城，有点事。”
陈青解释了一句，随即撇嘴，“你一个挂件兼向导，跟着就行了，哪那么多问题？”
把半梦半醒的沈南夕唤醒，一行四人出了旅店，来到后面的停车场，上了一辆大号的越野车。 蛇哥当司机，陈青坐副驾驶，沈南夕靠着董青橘的肩膀在后座睡回笼觉，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鬼门城。 城外杂人窟内的场景一如昨天，杂民们见到有人路过就疯狂围拢上来。 按照蛇哥原本的行事作风，他绝对会用罡气包裹车身，加速开过去，撞死不论。 但察觉到陈青和董青橘望向车窗外的复杂目光后，蛇哥到底没敢这么做。只是用罡气操纵地面升起临时的土墙，隔绝人群，慢慢把车开了出去。 出了杂民窟便是天高任鸟飞了，这里没有规划好的道路，没有限速，更没有拥堵，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 蛇哥直接把油门一踩到底，以200多码的时速，极速狂飙向前。 大半天后，他们抵达了去往万金城路途上的第一座中转城市。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座城市已经被毁灭了。 硝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防护墙大段大段的倒塌着，城内城外到处都是炮弹和各系能量炸裂出来的坑坑洼洼，以及大量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部分是人类的，少部分是各类魔兽的，无一例外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森森白骨和少量血肉。 毫无疑问，这座编号A027的城市刚刚经历了一场兽潮，并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碾了过去。 这是陈青和董青橘第一次亲眼见到被兽潮摧毁的城市。 以前他们只是听说过某某城市在兽潮中被毁灭，然后在新闻里看到那么一两张残垣断壁的照片。大家集体默哀，过两天也就抛之脑后了。 但真正亲眼见到丝毫没有处理过的第一现场，那种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直至此刻，陈青和董青橘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原来我们的文明是这么的脆弱。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曾经在课本上学到的知识才会让人感到惶恐不安——在东大陆上，人类实际只占据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面积； 在这颗星球的所有陆地面积上，人类更是只占据了不到四分之一；而如果把海洋也算上，人类在这颗星球上占据的生存空间，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我们真的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吗？ 不，人类，一直都生活在魔兽庞大的阴影之下……陈青和董青橘下了车，呆呆地望着那座残城，一时间思绪万千。 老油条蛇哥则对此毫无感觉。混乱之地的小城覆灭是常有之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势力像杂草一样在废墟里生长出来。 他刚想让两人上车离开这里，却看到沈南夕也跟着下了车，来到学弟学妹身旁，揽住他们的肩膀：“走，进去看看，锻炼一下心境。”
既然他们要停留，蛇哥也没法反对，闲着也是闲着，他便跟着一起进去了—— 虽然这种小城大体上没什么油水，但要是运气好，遇上没能逃掉的城主一类人物的残骸，也是能捡到点值钱玩意儿的。 蛇哥在四处搜寻着值钱的东西，陈青和董青橘则跟着沈南夕见识了一番真正的人间炼狱。 城内的场景看起来自然要比城外粗略一看更触目惊心。 影视作品里往往喜欢用沉重哀痛的音乐、撕心裂肺的哭喊来表现绝望，也常常引得人泪满衣襟。 但在今天，现实告诉陈青，真正的绝望是无声的——是万籁俱寂的生机断绝…… 兜兜转转逛了一圈小城，沈南夕见差不多了，开口问身后的两人：“什么感想？”
“怕。”
陈青吐出一个字。 “怕什么？”
沈南夕转头。 “怕临安有朝一日也变成这样，怕江城有朝一日也变成这样……怕我生活过的地方突然变成只存在于回忆里的碎片，更怕我在意的人像他们一样，冰冷地躺在我面前……” 陈青环视着周遭的惨烈景象，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他紧了紧拳头： “我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能再快些迈入武圣境。我怕意外降临的时候，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