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进来……” 陈青刚一推隐藏隔间的门,里面就传出了张星遥的声音。尽管她极力压制着,但还是能听得出一丝哭腔。 也是,被亲生父亲那样说,会哭也正常。这些还只是自己听到的,没听到的部分有没有更难听的话,谁也说不准,毕竟那就是个人渣。 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陈青转身靠在了旁边的墙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安慰道: “老张,别哭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我没哭。”
他刚说了一句,张星遥就反驳道。 “行行行,你没哭。”
这种时候,陈青当然不会跟她斗嘴了,只能顺着她说。 不过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一时间,陈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星遥了。气氛就这样变得沉默,双方隔着一扇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良久,隔间里响起了一阵水流冲刷水池的声音。 等水声停止,张星遥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湿意,显然是刚洗过脸。但水只能洗掉眼泪,那微微泛红的眼圈是洗不掉的。 就算这样,张星遥仍在尽量装作无事发生,她努力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对盯着自己看的陈青道:“涂红色的眼影很奇怪么,你盯着看什么?”
陈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正脸到侧脸,再到背影,看着她慢慢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拿起那些仿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 张星遥一边浏览文件,一边出声询问道:“你跟三爷爷谈得怎么样?”
陈青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那杯咖啡里我好像没放哑巴药啊。”
张星遥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调侃道。 见陈青还是不搭理自己,她也没有继续出声,低头批阅起了文案。 看着她这幅若无其事,强行让一切照常进展的样子,陈青只觉得心中某根神经被触动了一下,顿时泛起了一股子无名之火。 他快走两步来到书桌前,一把夺过张星遥手中的文件,“啪”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大声喝道: “张星遥,你踏马累不累啊?!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赚这些钱有什么用? 供你那个人渣爹去花天酒地吗?!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连哭出个声都不敢,你到底在干嘛?我问你!”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抱着你哭得涕泪横流吗?然后呢?”
张星遥瞪着双目直视陈青,眼眶似乎又红了一分。 “然后?然后一起想办法啊!”
陈青丝毫不虚地瞪了回去,“你以为我来张家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点修炼资源吗?! 没有张家的支持,劳资五年十年后照样能成九阶武圣,稀罕?!”
说着他又拍了一下桌子,继续吼道: “劳资当你是朋友才过来帮你的,不是过来看你受了委屈还在那装鸡毛的!你要是不把我当朋友,你就继续自己撑着,咱们一拍两散!”
讲完这些,陈青猛地转过身,就要朝门外走。 然而刚走出没两步,他就感觉有一双手拉住自己的衣摆,紧接着,背上一沉,张星遥大概是把额头贴了自己的背心。 呜咽声从身后响起,且伴随着渐渐透进毛衣,扩大开来的湿润,哭声越来响——张星遥终于不再压抑自己了。 陈青在小范围内释放出一圈罡气,搅乱了声波的传递,以免哭声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渐止,张星遥一点点恢复了平静。但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青的,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咳咳,那啥,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是不是好受多了?”
陈青主动打破了书房里的沉寂。 半晌,身后才传来一个微若蚊吟的声音:“嗯……” “那就好,今天先别处理那些破文件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陈青紧跟着说。 “嗯,我去洗把脸。”
张星遥同意了,不过声音依然很小。 等她洗完脸出来,又用水系罡气凝成水球,帮陈青处理了一下背后那片泪渍,两人这才朝外面走去…… 天幕山这一片本来就是旅游景区,除了张家庞大的行宫外,周遭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民宿、酒店分布,各种小路和山道四通八达。 年节时分没什么人流,陈青跟张星遥随便选了一条道,并肩慢慢走着。 冬天的山里,又没下雪,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而张星遥又不说话,走了一段,陈青觉得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刚想提议要不去市区逛逛,却没想到张星遥突然开口了: “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是那个样子,整天除了花天酒地,什么也不管。基本上我每次见到他,他身边都带着不同的女人。 我当时还不明白那些跟他举止亲密的阿姨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每次他带那些女人回来,晚上母亲总是会偷偷躲在房间里哭……” 陈青一开始还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说她的父母,在说她的童年。 “慢慢的,我有点明白了,他带别的女人回来,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主动跟这个一点也不会亲近我的父亲说话了。 我小心翼翼地请求,让他不要再带那些阿姨回来了——换来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记得那次,半边脸肿了,那一侧的耳朵都短暂地听不见声音了,呵,真狠啊~” 张星遥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自嘲当时的天真,还是在嘲讽那个人渣父亲。 陈青捏了捏拳头,心想刚才打的那一拳真是轻了。 “母亲是小家族联姻过来的,性格非常懦弱,看到我被打,她反而慌了神一样,抱着我跟父亲道歉。 然后就是躲进房间哭,哭有什么用呢?哭是最没用的东西。当然,那时候的我,也只会跟着她哭。 从那以后,我就断绝了对父亲的所有幻想,跟着母亲在这个大家族里谨小慎微地相依为命。 母亲虽然怯懦,但是呢,真的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她带给我的温暖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母女俩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