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
葶苎是突然被杜奕承叫过来的,可来了又不见人,问过福顺才知道人去后殿沐浴了。
“这大殿下怎么回事,明明是他让公主来的,怎么也不多候着会儿,好歹公主还怀着他的孩子。”
葶苎啐了一口自己的侍婢,让她小心说话,这里是华清宫,当初杜奕承撤了自己身边大多的人手,只留了这么一个,她不想整日里对着那些木头说话。
人不在正好,她乐得自在。
葶苎手摸着殿内的玉器摆件有些咋舌,真是不如东禹皇宫的奢靡,有些阳春白雪了,恕她审美不致。
又翻了翻书案上的奏折,吓得福顺是赶紧过来拦着,“我的公主娘娘,这可不能乱动,殿下知道要怪罪了。”
她只好皮笑肉不笑的答应着,“好,我不碰,我不碰了成吗?”
“让她看吧,这位可是个摄政的。”
杜奕承的声音是从葶苎的身后传来的,出来的时候发丝都是湿润的,束带松散地系在腰间,穿着宽松的大衫。
葶苎极少见到杜奕承懒散的模样,从来都是端坐如玉,一丝不苟,她承认现在自己内心躁动,但她必须保持矜持,不然很难保证不去扑了他。
她更加笃信一件事,那就是当朝圣上的儿子,除杜奕承外一个不如一个的原因,很大的可能在于杜奕承得天独厚,好处全被他占了。
真是天道不公。
“劳烦你今晚走一趟重华宫,我有事叨扰和麻烦你走一趟东禹。”又恢复成平日里稳重的模样。
“为什么?为了你那位逃婚的妹妹?我可是怀着呢。”
葶苎稍挺着肚子给杜奕承看,谁知那个人皱着眉头,看得她是十分不舒服。
“你是什么眼神,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这个东西会凭空冒出来?”
“你既然知道自己怀的孩子,就该好好称呼他,而不是东西。”
葶苎被杜奕承噎得没了下句,说实话,她和杜奕承似乎都是没有深刻感受过母爱的,可为什么杜奕承比她懂得为人父母的感受。
“你不必在乎我的话,把胎坐满三个月慢慢上路就好,远容人在漠北,战事一日不平,她不会走的。”
“好。”葶苎怔怔的,又抬眼看着杜奕承批阅奏折的面容,“你到底,想让杜远容怎么样?”
杜奕承停下手中的笔,“让她回家而已,外面不适合她。”
“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爱护她护得要死,可又拿着那种损阴德的东西害她,你想让她干干净净,怎么不打造一座冰宫把她冻住。”
“你我都是一样的。”
“什么?”
“都企图着心里那点光,但我不是迂腐圣人,不希望她存天理灭人欲,只希望那点子害人的情爱离她远点,她该活的纯粹洒脱。”
葶苎不明白杜奕承的话,她总觉得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但是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对我恪守夫君的尊重,却不给我情人的爱恋,是吗?”
“你我都明白,将来东禹会和我朝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少些私欲,你能轻松许多。”
“那它呢?”
很明显是肚里的孩子,“它来得巧,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给它自己没有的东西,稚子无辜,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葶苎拖着小圆凳坐在杜奕承身边,“其实相敬如宾未必不是一种状态,总比你死我活要好。”
“等我回了东禹,你会来接我吗?”
“看情况。”
“我会把孩子交给你,那个地方,它教不好人。”
“好。”
葶苎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和杜奕承说的,她当时就离开重华宫,回头望时,那人还在伏案疾笔,或许,人各有命。
城外—
杜远容和七七已经离开京都城,晚上不宜赶路,找了一家客栈稍作休息。
眼前的客栈离京都城不远,小街设有府衙,也比寻常乡间客栈安全得多,刚进店,就看见杜知意坐在里头。
“怎么,看见我这么惊讶吗?”杜知意撑着下巴,看着门口的杜远容,转而又向店家叫唤,“两间屋子。”
“好嘞,您楼上请!”
店家殷切的招呼,杜知意已经迈迈步上楼。
“远容,今晚我们睡一间屋子吧。”杜知意先开口,她不好拒绝,想来是杜知意外宿害怕,两姐妹挤一间屋子也没什么。
世家女子即使在外头,也十分注意仪容和干净,褪去风尘仆仆的外衣,沐浴后才上了榻。
原本她和杜知意是两床褥子,不想却被杜知意溜了进来,平躺在一处,算算日子,她们姐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真的要走?”杜知意问她,“我看见齐嬷嬷把一封信交给了父亲。”
“父亲很生气吧?”
“你说呢?”
是了,怎么会不生气呢,那可是最重礼法的父亲啊。
“那姐姐为什么会出府,没有人拦你吗?”
杜知意撇过头看着她,借着月色,她难得看到杜知意眼神里不舍的情感,“听说漠北很苦,你受得了吗?”
“有裴朗在,我不怕。”
听到这句话,杜知意又不屑地转过头去,“酸死了,怎么就吊死在这么一棵树上了,真搞不懂你。”
“你说我?本来没你的事,你出府做什么,送我?”
“对啊,然后借你的车送我到小娘的老宅,祖母说给我寻了一门亲事,让我先去老宅等她,过两日她来陪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如此就好,千万别是她带坏了家风。
还在思索,就被杜知意一掌拍在了脑门上,当时就惊了一下,诧异地看着杜知意,这是要闹哪一出。
“别看我,我就是要打醒你。”
她实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小我就发现,你喜欢盯着那个裴公爷,当时觉得没什么,颜色好的谁都愿意看两眼,没想到长大了还这样,都要为了他出走,你是不是傻。”
“你又不是我,你懂什么?”
她本来以为杜知意是在和她作怪,听到这么一段话才知道,是劝慰她来了,捂着被打疼的额头,难得耍一会儿孩子脾气。
“是,我不懂,从小我就觉得,你是我姐姐。”本来是怪里怪气,又转了语气,“后来才知道,你也是不容易。”
俩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一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从小你就是个透明,我有祖母,二哥有母亲,还有那个成了大殿下的兄长,他有父亲的教导,只有你没有长辈在身边。”
“你怎么会这么说?”她倒是没发现杜知意这么关注自己。
“我看见的,你总是在角落看着我们玩,却从来不到跟前来,后来上了学堂,我发现你这个人就特别努力,总是比我要强。”
她自己都忘记的事情,难为杜知意还记得,遂逗了逗杜知意,“所以你就拼了命的欺负我?”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后来才发现,你真的是在忍这个方面,天赋异禀。”
“难得你看得上我。”
“现在我不计较了,我有祖母疼,所以不需要像你一样努力,嬉笑怒骂都很随意,不必恪守规矩。”
杜知意在及笄后才明白的事实,希望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