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容和裴朗的婚信传到陆桐漠北老家的时候,宋笙已经嫁给陆桐六个月了。
信笺被宋笙撕得粉碎,她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要在漠北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杜远容却可以安坐在忠国公的高堂之上,和她心心念念的人洞房花烛。
陆桐今天回来从军营下值得早,打了一只皮毛雪亮的狐狸回来,想给宋笙做个暖和的毛领,一进屋子就看到满地的纸屑,眼神都酸楚不少。
“京都城来信了?”陆桐将狐狸交给宋笙的侍婢,“我打了一只狐狸,你不是一直说漠北太冷,毛领子不够厚也不够好看吗,我想这个雪白的你应该会喜欢。”
宋笙冷嘲地看着那个碌碌无为,甘于平凡的陆桐,她心里的气就更不打一出来,“你除了给我这些,还能给我什么?”
陆桐本来就够相貌平平了,现在半张脸上还有一道长疤,更是让宋笙难以直视。
面对宋笙的话,陆桐什么也没有答,只是手里不停地挑弄着屋里的火炭盆,想让炭火烧得旺一些,宋笙怕冷。
说起他的那张脸,还是在来漠北路上的事情,突如其来的一伙人有目的的朝他和宋笙的车马而来。
这条刀疤还是撑到裴公爷的救兵来时,最轻的负伤,但陆桐觉得没什么,还好宋笙没事,她嫁给自己已经是委屈了。
那天他重伤没死,醒来的时候宋笙失望的表情,陆桐就明白了,本就是他撞了大运,宋笙才能赐给他的。
“是我没用,等把今年呆满了,我就能带你回京都城领一个三品官职和大一点的宅院。”陆桐是下放来历练的,等回了京官职就能升一升。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放下手中的工具,陆桐就出去了。
宋笙身旁的侍婢将狐狸皮毛凑到她跟前,“小姐,你看这狐狸处理得多干净,一丝骚味都没有,陆将军对您还真是贴心。”
“怎么,你是想做我的妹妹吗?”宋笙瞧着这个侍婢,这几个月以来,还真是没少说陆桐的好话,难不成是想做陆桐的妾。
“奴婢不敢!”
“无所谓,你要是想明白了就同我说,我把这个妻位给你,我宋笙的侍婢,想嫁给一个小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侍婢还是跪在地上。
“我让你往京都城递信,你递了没有?”宋笙没功夫招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婢,还是她的正事要紧。
“已经回信了,六王爷的人马正驻扎在府宅外面,就等今晚了。”侍婢看着宋笙的面容,想了又想,“姑娘,您真的要走吗?不和将军说一声吗?”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初要不是他向圣上请命,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堂兄早就把我从六王爷的手里救出来了,哪里还有她杜远容的事。”
宋笙捏着侍婢的下巴,让人仰头看着自己,“我没杀了陆桐已经是我仁慈了,你今晚最好看好他,如果他要坏我的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今晚就要离开这个漠北,六王爷这步棋是早就预定好了的,就是要赶在大婚前回京,既然她嫁不了裴朗,那谁都嫁不了。
忠国公府—
“大师辛苦了。”裴朗将清茶递给空空大师。
“小友婚期将近,应该开心才是,所求皆所愿,这是多少世人可遇不可求的良缘,为何还愁眉不展呢?”
“因为时机不对,赶鸭子上架可不是什么好事。”
空空大师在回京的路上听说了最近京都城发生的事情,大致也有了个了解,“葶苎也是个命苦之人,望她能早日脱离苦海,阿弥陀佛。”
空空将一枚印玺递给裴朗,“漠北怕是要出事,小友要收好。”
“谢过大师。”裴朗收下放到袖中,“大师是否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空空大师平日里吃斋念佛,设坛论教,实际上是个云游高人,说他是疯和尚也不为过,很难找到他的行踪。
这次托空空大师去探查真相,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空空不停的摇头,“孽缘,孽缘。先人不作良因,祸害后人恶果,罪过,罪过。”
“是上一辈的事情,对吗?”
“老衲无心掺染是非,只因端阳长公主与我是故交,这才与小友结为新交,却不想我这位故友也是可怜之人。”
“实在对不住大师。”
空空大师摆了摆手,“端阳长公主生在东禹,嫁在我朝,死在广缘,也是造化了。”
裴朗有些疑惑,“家母的灵位和坟都在忠国公的府的后院,为什么死,却是在广缘寺?”
“当年端阳长公主与老国公爷相恋时,其实是先遇见的当今圣上,故友当时觉得此生得一知己足矣,但圣上却不是这样想的。”
“圣上当时求太后和先皇下旨,许他和端阳长公主联姻,却不想先皇和太后先答应了故友和老国公爷的婚事,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裴朗觉得这个时候一定存有转折,“后来呢,圣上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八壹中文網
“在端阳长公主生下小友后的一次宫宴上,圣上看着忠国公府其乐融融的场景,一时动了念头,这才造就悲剧。”
后面的事情空空不愿意再说,只是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大师,我想知道真相,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我母亲选择在广缘寺自尽,您难道想让故友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无人能懂她的苦衷吗?”
空空大师心口一怔,“圣上借着酒意,命人调开老国公爷,轻薄了端阳长公主。”
“端阳长公主回到忠国公府时,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友,那样一个尊贵自傲的公主,却不会让后世子孙不明不白,受人议论。”
后面的事情空空不必再说,他也能想明白了,“所以母亲觉得,只有寺庙才能洗尽这一身污垢是吗?”
难怪父亲都不曾知晓,只是打击太大,看破红尘。
“阿弥陀佛。”
哐—
房门被猛得推开,不知老国公爷是何时站在的屋外,不知听了多少,裴朗只觉得,他已经没有没有看到父亲眼含悲怆。
“是他,是他害了我的端阳,原来是他,他怎么能如此禽兽不如!”
老国公爷从那件事之后,逃离忠国公府,不问儿子境况,现在想想,竟是连父亲的职责也没做到。
踉跄地从屋外走到裴朗身边,“儿。”
枯朽的手背想要触碰裴朗的面容,却在眼前看到端阳的脸,只能将手放下,“我不配,我对不起你……”
裴朗扶着父亲,“我没有怪过您,儿子知道,您也不容易。”
老国公本想对着裴朗做出个欣慰的微笑,却不想两眼一抹黑的昏死过去。
“大师,大师!”
空空大师捏着老国公的脉象,探过鼻息,“无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加上多年苦修,身体有些受不住,多休养些日子就好。”
裴朗命人带着父亲去房中休息,他还有话要问空空大师,“我母亲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东禹来到这里?和葶苎的母亲旭阳公主有关吗?”
“是,端阳贵为长公主自然能得到常人所不可得的东西,自然会有人艳羡和拜高踩低,旭阳公主就是从泥潭开的一朵红莲。”
“现在的葶苎公主不过是在完成当年旭阳公主的遗愿而已。”
看来,葶苎和杜奕承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