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熙栎慌了,原本只有一个宁浩阳,他的喜怒哀乐自己已算是摸了个清楚,可现在无端端又冒出来一个少宫主,从前他不问世事,怎的今日倒有了闲情逸致来管云浮之事。“宫主饶命!小人还有一计,此计一出,定能将那齐氏父子引将出来。”
单熙栎计上心头,此时为保完全,他可以出卖任何人。“说来听听。”
宁浩阳眯着眼睛看着单熙栎。“便是……绑了我师父周明远,想来,他们定会为救我师父,而不得已自投罗网的。”
宁浩阳大笑,“果然是心很毒辣之人,背叛师门之事也说得那般轻巧。”
“如今江湖朝堂皆动荡,能在乱世立足,哪还有什么情义?还望宫主成全,留了我一条命。”
单熙栎向宁浩阳磕头。宁懿寒在一旁,心中有千万不耻,然并未表露,他借机打压,“此计甚好,不如,就拜托我们单神医亲自去做吧!”
单熙栎连忙拒绝,“不可呀,少宫主,我若是亲力亲为,便暴露身份,日后,也不便再为云浮办事了,若是少宫主想要知晓燕然的任何事,只怕是难了。”
这句话倒是深得宁浩阳的心,他的确需要单熙栎这个“燕然百事通”,否则,自己之前对赵府与齐府所做之事也不会那般顺遂。“说得是,我得留你一命,那你便去安排,尽快将周明远引入瓮中。”
宁浩阳说罢便想放了单熙栎下山,然而被宁懿寒阻止了。“莫慌莫慌!我今日找单神医也是有事相求的。”
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单熙栎。单熙栎对宁懿寒的性子知之甚少,自然是读不懂宁懿寒的眼神的,他只能卑躬拘礼,“不敢不敢,少功能助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宁懿寒微微一笑,“我便有一人身患怪病,还请单神医前去诊治一番。”
单熙栎听了心里直敲边鼓,少宫主说起的这一人,难不成是赵如凝?“便是我的夫人,赵府千金赵如凝。”
果然,这“赵如凝”三个字便将单熙栎吓了个半死,他做的这些腌臜事,无人知晓,虽然赵如凝被困云浮,但也不能让她知晓半分啊。“这……既是怪病,小人怕是治不得。”
单熙栎不敢抬头,心中在想着千百个对策。“你是神医,有何病症是你治不得的?”
宁懿寒故意说予宁浩阳听着,“我那夫人寻死不得,竟将自己弄成失忆,卞神医已然是无法了,只能请单神医前去瞧瞧了。”
宁浩阳一惊,“失忆?何时之事?我昨日还召见过她。”
宁懿寒没料到父亲会横插一脚,心中有一丝丝慌乱,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昨夜,她想上吊,踢了凳子,被我救下,醒来便没了记性,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方?”
“昨夜之事?”
宁浩阳有些狐疑,明明昨日她还与自己许下承诺,要帮他找来兵符,怎的回房便自戕?看来,这女子确实不能逼迫太紧,否则适得其反。想着兵符,宁浩阳有些着急,便催促单熙栎,“你便随少宫主前去医治少夫人,可要拼尽全力。”
虽然最后几个字话音不重,却还是吓得单熙栎一身冷汗,但凡宁浩阳用上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话,事后却都是毫不留情的。既然赵如凝已经失忆,想来去医治一番,也无需过多担心。“是,宫主!”
他行礼之后,便随着宁懿寒往卧房的方向走去。周音竹不愿被人看见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去找谢铁匠,以免人多口杂,害怕有人心生怀疑。她装扮得像个男子,这才出了门。可刚出了城门,便见到薛佳月朝她迎面走来,二人自小一同长大,即使周音竹穿得像个男子,薛佳月也能轻易将她认出来。周音竹本能地想躲,却根本来不及,二人直直碰上了面。“音竹?”
薛佳月望着周音竹的怪异打扮,忍不住上下打量。“佳月姐。”
音竹有礼貌地行了个闺蜜礼。“何以这身打扮?你是要去何处?”
周音竹料定薛佳月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便索性转了矛头。“这大清早的,姐姐又是从何而来?”
薛佳月脸上瞬间蒙了一层哀伤,“今日是娘亲忌辰,我且去给娘亲烧了些祭品。”
“姐姐真是孝顺,别人都是日上三竿才去扫墓,你却能起得这么早,当真是薛夫人有福气。”
周音竹成功转移了薛佳月的注意力。“哎……若是我孝顺,便就该予我母亲割血喂肉,助她好起来。”
说着,薛佳月还抹了一把泪。“姐姐莫要难过了,夫人在天上瞧见可是会心疼的。如此,你便新娘回去吧,秋后清晨霜露重,小心受寒。”
周音竹拜别薛佳月,自己朝前走去。她并不知道的是,身后的薛佳月一抹泪痕,即刻恢复自然神色,对身旁的家丁低声说,“跟着她。”
城西谢铁匠的铺子是离燕然城最远的地方,周音竹脚程不快,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铺子附近。届时,日头正盛,她有些中了暑气,不得不在一个茶摊前坐下歇气。不曾想,她刚坐下要了壶茶,便见十几个官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的桌前坐下。“小二,上几壶茶,再来十斤肉!”
周音竹认出了带头的,便就是那日搜查农户的人,她微微侧身,以免被认出来。“这差事真是越来越苦了,找了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底下有个小兵埋怨道。“若是觉着苦了,便回去种田去!”
领头的对着小兵的头一阵敲击。小兵连连赔笑,“老大莫要生气,我也是让着暑气给逼着了,说了些混账话。回乡种田,哪有跟着淋王强?一个山愚野夫,哪比得上当兵吃官粮强哟!”
领头的对小兵的吹捧很是满意,可一时间又转了态度,也开始埋怨差事,“这赵潋奇还未找到,昨日,有个姓单的又跑去军营,向王爷禀了什么齐府父子之事,只怕又要来活儿了。”
又一次听到单熙栎的名字,周音竹并未觉得吃惊,如今他背叛家族之命已然坐实。付完茶钱,周音竹继续赶去谢铁匠的铺子。谢铁匠正在打铁,没注意铺子里来人了。“谢铁匠!”
周音竹站在离他不远处打了个招呼,铁匠抬头,周音竹望见他脸上从额头到右脸有好大一条伤痕,不免吓了一跳。谢铁匠岁看着凶狠,然却是一个温和良善之人,他自知面容丑陋吓到了来人,便赶紧低头询问,“姑娘有何事?是要铸剑吗?”
周音竹也不瞒身份,“是我爹周明远叫我来寻你。”
“周神医?”
谢铁匠热情起来,“快,去后院坐在细说。”
谢铁匠听了手中的活儿,领着周音竹来到铁铺后院。通过一个狭窄的门,周音竹来到了铁铺后院,没曾想,这后院进入桃花源一般,别有一片天地,曲水流觞,颇具诗意。“周神医数年前可救过我老夫的命,如今他有事寻我,小姐只管吩咐便是。”
谢铁匠惦记着自己的容貌,生怕吓着周音竹,一直低着头。“我爹要我前来向你要一样东西。”
周音竹放低了声音,“便是两张人皮面具。”
谢铁匠一滞,有些不敢接话。适逢,屋外有人声。“啸风,今日的野兔最肥美,快予我炒了去。”
这声音着实有些耳熟。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周音竹不觉站起身来,望着门口,“啸风,你躲在后院做什么?”
“师叔……”周音竹望着来人,眼中不觉盛满了泪水。自小,这个她称呼为师叔的女人视她做掌上明珠,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可忽然有一天,她消失了。不想十几年之后再相见,她已经瞎了双眼。“是音竹吗?”
来人慢慢走到周音竹身边,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周音竹的脸庞,“长大了,你这丫头长大了!”
泪水从无神的眼眶中滑落,来人紧紧地拥住周音竹。“师叔,你的眼睛……”音竹好容易止住了哭泣,左右打量着她无神的双眸。“说来话长了。”
谢铁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觉问道,“苍术,你竟是周神医的师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