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还有脉搏(1 / 1)

赵如凝面对眼前那一大碗黑色的汤药,真是有苦说不出,可如果不用这样的办法,如何才能见到云浮神医的真面目。那宁懿寒是个不问家事,也不问世事的人,要他帮忙找单熙栎,只怕是一个吩咐,将单熙栎抓来,便了了差事。可这样的话,无异于打草惊蛇。“喝了药,也许就能记得我了。”

宁懿寒已经不在赵如凝面前戴面具了。反正她也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发狂,带着这个面具,着实挺累赘的。赵如凝迟迟不肯喝下,宁懿寒轻笑,“做戏做全套,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此话一出,赵如凝后背发凉,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在做戏的?虽是这般想着,但赵如凝没敢看他的眼睛。“还不喝?”

宁懿寒挑逗道,“你若不恢复记忆,还如何与我互惠互利?”

赵如凝硬着头皮继续假装,“这位公子,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忽然,宁懿寒一把扼住赵如凝的脖颈,如同那一次,“小丫头,你少给我耍花样,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赵如凝从未见过如此喜怒无常之人,明明前一秒还在好生说话,下一秒便扼住了自己的脖颈。他没有特别用力,赵如凝还能正常喘气。“我已经被我父亲捏在掌心,动弹不得,你休想再来助把力。我若是想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毕竟,你那么弱,想耍点小把戏都耍不起,不知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有何用?”

这一席羞辱的话深深地刺痛了赵如凝。对啊,她本来就是淋王的一颗棋子,受淋王指使,下燕然盗取兵符。兵符没看见,倒看见了一个让自己难以忘怀的哥哥。如今,哥哥也被人扔下悬崖,她又莫名其妙地成了这云浮魔宫的少夫人。说实话,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场游戏,根本就是在黑暗中开辟新路,而她,却是个瞎子。宁懿寒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很弱,不论是意志力,还是能力。赵如凝想到这里,眼泪不自主地夺眶而出,她微微闭眼,一滴清泪便滴在了宁懿寒的手背上,发出了凄怨的声音。宁懿寒惊着了,缓缓松手,想说的话卡在喉头,再也没能说出口。那些折辱她的、质问她的、嘲笑她的,原本还有一堆砌辞,此刻,都被这一滴泪冲散了。他此时的心情很是怪异,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扰乱自己的心境。他奋力推开她,“你好生养着,最好,能找回你的记忆,想起来我到底是谁!”

扔下这句话,宁懿寒愤然离去。又是夕阳西下,赵如凝独自在房间内带了好几个时辰。她反锁了房门,就连送饭之人,都被她打发走了。不吃不喝,饥饿冲击着她的所有思想,让她对赵潋奇的思念达到了极致。他不会像这个魔宫少宫主一样冷酷和喜怒无常,他永远有温和充满暖意的笑容,他的胸膛,也总是跳动着炙热的心。这云浮宫冷得可怕,不论是人,还是人心。宁浩阳是为了兵符月之玙,灭了赵府和齐府。宁懿寒是为了他母亲的下葬之处,羞辱和讥讽自己。而淋王,为的是这天下,利用自己。只有赵潋奇,他真正关心的,是自己,唯一的自己。“铛”!有东西从赵如凝的腰间滑落,她低头一瞧,竟然是灵蛊双坠。好端端的,这坠子为何会自己掉落?赵如凝弯腰拾起,发现是坠子的带子断裂了,像是被人用剪子剪掉的一样。突然,她打开房门,往悬崖边跑去。在她那日只身闯上云浮之时,便路过了一个悬崖,想来,赵潋奇便是从那儿被扔下去的。有了手中的坠子,想来应该能指引自己找到赵潋奇。活不能见人,死要见尸。她轻轻摇响坠子,以为可以换来空中飘渺的回应,可是没有。她一路带着失望和绝望,终于走到了悬崖边。此时,太阳西下,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山边还残留最后一丝光亮。她望着启明星,朝着悬崖摇响了坠子,耳边响起了赵潋奇的声音,“摇响这个灵蛊,千山万水,我都一定能找到你!”

可是空谷幽幽,哪里来的回应。除了风声呼啸而过,就剩下猫头鹰的鸣叫。赵如凝几番折腾之下,终于失声痛哭,“赵潋奇!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万水千山都能找到我的吗?”

她抽噎着,整个人匍匐在地面,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坠子,“骗子!骗子!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没有哥哥,没有赵潋奇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再也没有了。“你这失忆难不成还是能选择的?”

身后传来那个人冷淡的声音。赵如凝攸地止住了哭泣,月光之中,她带着满腔的恨意瞪着宁懿寒,“你自己都是这样,何苦要来挖苦我?”

宁懿寒没想到她会反驳自己,怔在原地没有说话。“你明明可以选择逃离这种生活,可还不是苟延残喘。”

宁懿寒被激怒,“这里是我的家,我如何生活,轮不到你来说嘴!”

赵如凝心中暗下决定,要追随赵潋奇而去,所以,便将所有的不满如数发泄出来,“被父亲控制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呢?你没有脊梁吗,站不起来吗?说起别人,多么容易!我弱?我的确是很弱,我是弱质女流,可你堂堂八尺男儿,如此卑微畏缩地在自己的父亲手底下过活,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赵如凝借风吹干了眼泪,“此刻,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你呢?”

这风陡然增大,吹得风沙进入宁懿寒那双如星河的明眸之中,他闭上眼睛,想让沙子随着泪液滚落,可是,沙子很顽强,似乎如果自己不动手,它便不想着出来。而就在宁懿寒闭眼挣扎的瞬间,赵如凝轻呼一口气,她看了看皎洁的月光,莞尔一笑,然后转身,跳下了悬崖。周明远开的药方里有一味夜光草,需得要夜晚才能去山涧寻得。周音竹不顾天黑路滑,背着背篓就要出门,周明远不放心,叫了齐清霂跟着。流水潺潺,虽然山涧漆黑一片,可有蛙叫虫鸣相伴,俩人也算不孤单。走了好一阵,似乎都没有夜光草的踪迹。可两人却在不远处听见了飘渺的“铛铛”声。“这声音有些耳熟……”齐清霂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起来。“别管了,先去瞧瞧便是。”

周音竹向来胆子大,她举着火把朝前走去。过了潺潺流水的山涧,便是一小片松林了,水流越来越慢,积水潭里的水也越来越少。就在不远处,周音竹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了有个人仰面,倒在水中。“好像有个人在那!”

周音竹对身后的齐清霂说。齐清霂举着火把上前,越走越近,就在离水中人不足8尺的距离,他看见了那身熟悉的衣衫。“是……潋奇!”

齐清霂惊呼,“是潋奇!快!”

二人忙不迭地赶上前去,将人扶至干净的地方,松针铺地,倒像是一张床一样柔软。齐清霂看着脸色惨白的赵潋奇,心中已经没有了希望。可周音竹却不信邪,细致地替他把脉。“还有脉搏!潋奇哥哥还有脉搏!”

这惊喜之声将齐清霂拉回现实,“只是脉象极弱,须得要好生调养很长一段时日了。”

齐清霂由悲转喜,“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周音竹重重的点点头。齐清霂预备将赵潋奇背回齐府,却被周音竹阻止了,“如今,除了你我二人,没别人知道潋奇哥还活着,所以决不能暴露此事。我看,先去附近找个农户家住吧,明日,我们再想办法安置潋奇哥。”

齐清霂知道周音竹是在提防单熙栎,于是听从了她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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