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收了您的糖果，就会尽全力给老太太针灸的。”
“哈哈哈，这糖果可没法每次都给你，不过等你把我老伴灸好了，要多少有多少。”
凌老爷对程时微充满了信心，旁边的桌子上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全套的工具。
程时微听得有些好奇，便问了一句。
“糖果是凌老太太做的？”
“也不是，她自己做的少，主要是香气和口味的把握。”
凌老爷说着，向外面抬了抬下巴，不无骄傲地介绍道。
“外面那些花都是她喜欢的，也是她亲手种下的，别看现在躺着是个普通的老太太，我爱人可是世界第一的调香师。”
说到这里，老爷子叹了口气，看向老伴的目光充满遗憾和疼惜。
“只是后来一病不起，最宝贵的嗅觉失灵，身体也逐步恶化到现在这种程度。”
“凌老爷，老太太是从嗅觉失灵之后，身体开始恶化的吗？”
程时微似乎听出了点端倪，但问得很谨慎。
但老爷子多精明，一下就听明白了。
“你是说，有可能有关联？”
他皱了皱眉头，脸色变得严肃许多。
程时微回忆了一下昨天摸到的脉象，认真说道。
“凌奶奶的脉象原本不该是那样晦涩的，调香师对自己的身体会很注重，这件事恐怕也需要调查一下。”
“嗯，你说得有道理，封穴不被发现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老爷子如他所言，很信任程时微，略一思忖便补了一句。
“我会派人去查，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好。”
程时微最多也就是提个醒而已，她所能做的只有给老太太针灸，便去洗手准备开工。
从里室洗手出来时，经过一个点着香薰的炉子。
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她的脚步骤然一顿。
这个香味……
却在此时，一阵穿堂风从背后而来，吹散了这个味道。
程时微闻到了不一样的尾调，眸底微微一凝。
谈不上是失落，更像是松了口气，是她多心了吧，凌奶奶之前是调香师，有那种香味的熏香也不奇怪。
只是手环也那么巧吗？
她微微拢了下眉心，也许可以问问凌老爷。
可走到门口，她一眼就看到在低声和老太太说话的凌老爷子。
那温馨的场面让她有些动容，在老太太身体康健时就是另外一种画面吧。
她抿了抿唇，算了，先针灸吧。
飒飒飒，小院子里惠风和畅。
程时微给凌奶奶针灸时，老爷子就在旁边专注地看着。
老太太的身体没那么容易恢复，还是很虚弱，眼皮重得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睁开过。
但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至少呼吸不再那么轻浅了。
下针的时候她注意到，老人家的皮肤虽然有点干燥却很干净，即便这种状态也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不知怎么的，抚过脸庞的清风似乎也拂进了她的心里，平静而柔和。
程时微的安静是收束在骨子里的，厚积而薄发。
像是一朵没有香味的，白色的鲜花，独自绽放在高岭之地。
凌老爷看了会儿，无声叹了口气，似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叹息。
沉淀了岁月的视线扫过老太太腕上的手环，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起身进到里屋。
而程时微做完一阶段的针灸后，就悄悄离开了。
在这个地方似乎根本不需要额外的礼节，一切都自然而然。
第二天，她在同一个时间再次去了那个秘密花园。
这一次刚跨过那道拱形的花门，远远就看到凌老太太花白的鬓边别着一朵乳白色的含笑。
看到这一幕，程时微不自禁弯了弯嘴角。
不得不说短短两天的时间，凌老爷给她的初印象就颠覆了。
极有威严的一位老人家，但偶尔也有很可爱的举动。
她轻步进入院中，发现老爷子不在这，不过东西都给她备好了。
和昨天一样，她先去洗了手，再出来针灸。
程时微并不是一开始就用补针，虽然之前把封堵住的几个穴位做了疏通，但也许是老人家的身体之前衰弱得太快，体内流动的气不足以支撑后续的经络连贯。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平和地将穴位打开，再针对性提气，但这无疑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老实说，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简单很多吧。
这么想着，她微垂的眸光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化开了。
落针毫不犹豫。
她从来不去焦虑能力以外的事情，毕竟人真正可以做得好的，永远只是最熟悉的那部分。
今天的针灸也很顺利，就在程时微擦了擦手准备整理一下就离开时，凌老爷来了。
“没打扰你吧？”
老爷子的心情不错，上来又给她递了一个握起的拳头。
程时微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忍不住笑了一声，淡淡说道。
“刚好结束了。”
但她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伸手。
凌老爷见她没有动作，像是一个耐不住的小孩子，把手一转，就展开了，露出了掌心里的东西。
这次不是糖果，而是一枚看起来很精致的胸针，浅色的宝石镶嵌出来的刚好是含笑花的模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程时微有些哭笑不得，她总不能来一次就接受一样礼物吧，连忙婉拒道。
“凌老爷，感谢您的好意，但糖果真的就够了，不然我会很有压力。”
她也很诚实，讪讪笑了一下。
老爷子想了想，也没有强给，收回兜里就往外示意。
“那走吧，我送你。”
结果到了门口，程时微刚想拜别，凌老爷又给她递出一样东西。
“小姑娘，你拿着。”
她微微一怔，看着递到跟前的车钥匙，有些惊讶。
“这……”
“这车登记的是别人的名字，比起派车接你更方便，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老爷子沉稳地说着，一点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
程时微抬眸看了看对方，还是觉得不能接受，抿了抿唇说道。
“我自己可以来的，不用给我车。”
“你这孩子，不要老是拒绝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凌老爷的固执只维持了一两秒，就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总是不接受馈赠的小辈。
他表达谢意的方式很有限，之前之所以送珠宝，其实是因为凌如愿很喜欢这类礼物，就以为年轻女孩子可能都喜欢。
但程时微显然很不同，他略一思忖，忽然正色道。
“我断然不能让你自己承担来回的繁琐，否则我也不好意思这么一直麻烦你。”
他说着，再次把钥匙往前一递，故意板起面孔补了一句。
“司机已经被我轰走，要不你问问这车能不能自己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程时微眨了眨眼，这一瞬间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老爷子玩笑开得一丝不苟，就差问是不是需要他亲自来开这个车了。
她也是挺服气的，便双手接过，不过想了想还是强调了一句。
“好吧，但是结束治疗后，请允许我把车还回来。”
“行了回去吧，不然天色该晚了。”
凌老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挥了挥手催促她离开。
程时微没再推辞，微行一礼后转身上车。
车子在刚刚染上点霞光的天幕下缓缓驶离，老爷子驻足在门口目送了许久。
他陡然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很有意思。
程时微开着这辆车，都快忘了她一开始来帝城是为了什么，只能说这趟也来得不冤。
只是她不知道，草丛里有个镜头无声记录下了刚才那一幕。
而她刚到家不久，傅凌琛也回来了。
她正喝着水，顺手也给对方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