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怎么可以这么和妈妈说话?”
“……有人在你才这么说。”
凌如愿嘟嚷一句,抬眸瞥见程时微要夹一道时蔬,她忽然就动了转盘,故意不让她夹。
“你这孩子,对客人是这样的吗,给我转回来!”
凌爸爸有些恼火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时微的落落大方衬得凌如愿骄纵得很。
“我只是想吃这个,说不定人家不爱吃那个呢?”
凌如愿理直气壮,直接夹了刚才程时微要夹的食物,夹完了丢进自己碗里也不吃。
凌爸爸眼看着要发火了,凌妈妈赶紧出来圆场。
“菜还有很多,炖盅应该好了,我叫他们呈上来。”
结果炖盅一上来,凌如愿就发现里面有她不喜欢的菇类,扒拉两下就把汤勺丢里面了。
“愿愿,这个对身体好,喝一点吧?”
凌妈妈劝了一句,就跟哄小孩子似的。
程时微舀起一勺看了看,浅尝一口后淡淡说道。
“茶树菇是有点味道,不过闻起来这批干货很鲜,挺好喝的。”
“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吗,这是我特意叫朋友从南方城市寄过来的,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点。”
凌爸爸神奇地看着程时微,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很不一般。
程时微摇了摇头,婉拒了。
“不用了叔叔,我自己也许做不出这种味道。”
她平淡地说着,说起来这种汤她也很少喝,确切地说,是只喝过一两次。
只是那个味道在她脑海里存留了很久。
不知为什么,进了凌家就总是有可以联想起那个人的东西,但现在还没什么机会提那个手环。
程时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凌爸爸聊着,傅凌琛在旁边似乎察觉出她有点心不在焉,但没多说什么。
原以为吃完这顿饭就告一段落,然而他们要走的时候,老爷子来了。
“我来得正好,小姑娘,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
凌老爷子出现在大厅门口,正好和电梯出来的程时微打了个照面。
凌爸爸亲自送他们下来,本来也要叫凌如愿来送的,但是她又闹小脾气,凌妈妈只好在楼上安抚她。
“凌老爷,这……”
程时微有些讶异,只见老爷子手一挥,下人就把礼物恭敬地呈到她面前了。
一个个精致的礼盒,虽然没有打开,光是包装就看得出很贵重。
扫一眼上面的品牌名,给客户们备过礼物的程时微即便不关注这些,也知道是珠宝首饰。
她没有接,抬眸看向面前的老者,恬淡的眸光里沉淀着岁月似的,很安静。
“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已经收了谢礼,就……”
“怎么够呢?”
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
凌老爷走上来,给了仆从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往边上一退,小心翼翼地整理一下礼物袋子。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忽然问了一句。
“你觉得什么程度可以称之为贵重?”
听到这个问题,程时微愣了一下,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她看了看老爷子,倒是如实回答道。
“当可衡量价值超过应承受范围,就该视为贵重。”
似乎没想过会听到这种回答,凌老爷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余光瞥向旁边的傅凌琛,像是了然了什么,突然爽朗地笑了两声。
程时微有些没看懂,下意识也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但并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有什么问题。
她想了想,还是认为不能收。
就在她要二次婉拒时,听得老爷子一句。
“你对价值的定义很正确,这点东西是有价,但我所爱之人的生命是无价的。”
凌老爷说着,向仆人伸手,对方赶紧弯腰把理得齐整的手提把交到主人掌心里。
他稍一转,便递到程时微跟前,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感激,再次说道。
“你是我们的恩人,薄礼就收下吧。”
“程小姐,你就收吧,我父亲很执拗,你要是不收他晚上该辗转难眠了。”
这个时候,凌爸爸在旁边劝了一句,他乐呵呵地看着程时微,似乎对她也挺有好感。
程时微有些哭笑不得,求救似的转头看向傅凌琛。
傅凌琛正看着她,漆黑的眸底映出门口星星点点的日光,明明没动,却像是夜幕下的星辰闪烁。
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暗示收了。
没办法,程时微最后还是伸手接了,伸的双手。
“真的很感谢,有空再来做客!”
凌爸爸在程时微上车前,热情地招呼了一句,凌老爷站在儿子身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
程时微完全没想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从凌家离开,回身摆了摆手,乖巧地道别。
上车后,她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两位长辈还站在那儿。
凌家似乎除了凌如愿,以及太过溺爱女儿的凌妈妈,其他几位给人的感觉都挺舒服的。
程时微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要是有这种爷爷爸爸和哥哥,做梦都能笑醒。
收了收不着边际的思绪,她转头刚想问傅凌琛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结果,就对上对方饶有兴致的视线。
“……”
程时微心下咯噔一声,眼神往对方搭在方向盘上,似乎压根不打算动弹的手臂飘了一下。
她没来由有点心虚,假装脖子酸,默默伸手揉了两下后颈,讪讪把脸别回来。
可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了,要把她的后脑勺盯穿似的。
程时微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定了定心神,索性主动出击,扭头就是一句。
“这么看着我是要咋样?有话就说吧。”
“扑哧。”
傅凌琛很配合地轻笑一声,幽幽道。
“有个成语你知道吗?”
“什么?”
程时微一脸狐疑,很客观地说,她是真的揣摩不出这个男人的意思。
傅凌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底微动,平静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
程时微无语了,还不知道是谁那样看人,谁被看心里不毛啊。
她多少有些不服气,瞟向车窗外面,小声嘀咕。
“那有人还欲盖弥彰呢。”
可她刚说完,便听得耳边带笑的一句。
“嗯,我竟不知你这么宝藏。”
程时微这下彻底没听明白,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妙的傅凌琛,直接问道。
“宝藏什么?”
“你说宝藏什么?”
傅凌琛似笑非笑,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逡巡,总是下意识想记住对方的每个微表情。
但同时眼前又会浮现出程时微针灸时那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神情。
这个女人身上有他不知道的故事,有他想知道的故事。
程时微则是耸了下肩膀,很不当回事地说道
“那只能说明在遇见你之前我的日子很艰苦,有个词你知道吗?”
她学着傅凌琛反问了一句,在看到对方微微挑眉后,煞有介事地揭晓答案。
“久病成医。”
听到这个词,傅凌琛却是微微一顿,疑惑地看着她。
这意思是她的身体不好?
程时微尴尬了,等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但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了想,愣是丢出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个怪物,你会怎样?”
她抬眸直视着眼前这个人,半开玩笑的语气里又藏有几分认真。
但她似乎自己没发现,在她寡淡的目光背后,被锁着的东西也会有期待,似乎渴望着能真正得见天光的那一天。
就这么蒙着一层朦胧的纱帘,殷切地望着希望能懂她的人。
“能有多怪?”
傅凌琛平静地承接住她的凝视,不动声色。
程时微稍微想了一下,像是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但又找不到更贴合的形容,硬生生憋出四个字。
“杀人饮血?”
“那试试。”
傅凌琛的回答很快,也很平淡,甚至听着像是某种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