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琛说完，似乎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
还是一套运动套装，但看起来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不是老派西装和常服的区别，而是一种在克制着什么的即视感。
程时微听得心下咯噔一声，她拿着拳套回来确实有点奇怪，明明之前差点晕倒两次。
她看了看傅凌琛，微微凝住的视线藏起了转瞬即逝的慌张。
下一秒，她便继续往放水的地方走，一边说道。
“不是，只是顺路拿东西。”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握上水杯的刹那，紧接一句。
“傅总，要喝点什么吗？”
傅凌琛微微挑眉，没回答，但放下手走过来了。
程时微余光注意到他的靠近，也没多问，翻手直接起了两个杯子，往里倒水。
“吨吨吨……”
空气里只有水流互相推挤的动静，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微微抖了一下，但马上稳住了。
说实话，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特意来看她的状态。
……关心她？
水花在程时微眼底翻腾着，她却是本能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她下午差点给这个人添了大麻烦。
为了确保之后的工作能顺利展开，确认一下下属的身体状况，似乎也无可厚非。
这么一想，程时微坦然地接受了这种设定，也觉得对方跟进来的行为不那么奇怪了。
桌面上放着刚倒好的两杯水，就是朴实无华的两杯白开水。
杯壁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程时微放到桌面时，滑了一滴下去。
将水壶放回原位，她转头看向傅凌琛，但这意思，似乎并不是叫他喝水。
她瞥到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提醒道。
“傅总，许泽言还在上课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许泽言上的什么课，两人心知肚明。
傅凌琛垂眸扫一眼桌上的水杯，又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程时微一眼。
短暂地沉默一秒，程时微有点尴尬。
她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是听得耳边一句。
“是你不想我留下，还是真的担心他的教学？”
程时微眼底微微一动，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又是这种二选一？
傅凌琛的语气过于平淡，目光比语气更平静，仿佛根本没说过这句话。
程时微默默又低下头，并没有思考太久，很快站在秘书的立场回答了这个问题。
“毕竟是我挑选的机构，自然希望对许泽言有帮助。”
她说完，便再次敛住呼吸。
现在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真实答案绝对倾向于前者，但她不能这么说。
傅凌琛看着她，直视了两秒。
收回视线后，他没说话，却是伸出手来，拿走了最外面的那杯水。
“早点休息，程秘书。”
转身的时候，他沉声留了这一句，竟是直接将水杯带走了。
程时微愣了一下，再抬头，傅凌琛已经消失在门口。
门“咔哒”一声在她眼前重新关上，室内又恢复绝对的静谧。
“……”
好一会儿，她才低头去看台面上剩下的那一杯。
今天本就不那么安分的心脏似乎又有些躁动，但带来的却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应该……只是必要的关照吧？
程时微皱了下眉头，想压制内心的燥热，端起水杯直接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入喉，她长舒一口气后闭上眼睛，习惯性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这些行为不会有额外的意义，她也不能赋予额外的意义。
只是刚好在特殊时期，只是对方骨子里的教养罢了。
而傅凌琛回到楼上，许泽言的语文老师已经结束了今晚的课程，正准备离开。
她今天又是一身有点夸张的小一号制服，撞见傅凌琛端着杯水进来，有些奇怪，但一点不妨碍她热情地往上贴。
应该说，她惊喜于离开前还能碰上这位大佬。
“您回来啦，许泽言晚上的状态不错，我……”
她神情闪烁地想借机多说几句，可面前的身影一晃而过，却是径直越了过去。
老师脸上的笑容刹那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冷漠的背影。
张了张嘴，一下语塞。
傅凌琛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直接回房。
半杯水在他手中，本应没有重量感。
他的注意力却全在上面，扫一眼，突然抿了一口。
深邃的眸底极微地闪了一下，冷硬的表情似乎才有所松动。
这水，是甜的。
第二天，程时微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
她无事发生地忙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是她那位从来不会有好事的前婆婆，余佳慧。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直接挂断，她和这个人没有什么话需要讲。
但程时微毕竟在江家呆过那么些年，别人也许不了解，余佳慧的作风，她可太清楚了。
如果她不接这通电话，绝对会打到她接为止。
程时微抬手揉了两下眉心，趁着去送文件的空档，在没人的角落接起。
“有什么事吗？”
电话刚接通，程时微简单而克制地问了一句。
对这个人，她基本的礼貌都有点不想给。
余佳慧似乎不满她这个态度，说话前冷哼了一声。
“我要见你一面。”
“私事还是公事？”
程时微的回答依旧简单，也简短。
余佳慧有些不高兴了，直接说道：“这么大架子，我还得求着你见是吗？”
程时微眸色淡淡，内心没有一丝回响。
其实她清楚是私事，即便是公事，这个人也有足够厚的脸皮假公济私。
如果是私事，她就没必要继续废话了。
“私事就不必见面了，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
她言简意赅地说完，准备挂断电话。
余佳慧那边火气立刻蹿起来，强势地质问了一句。
“这么忙啊，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吧？你可真行啊！”
她后一句话音调扬得很高，尖锐得快击穿听筒，让人很不舒服。
程时微眼底微微一沉，冷淡地给了一句。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那我们更没必要见面。”
“程时微！”
余佳慧气得咬牙切齿，似乎是拍了一下桌子，那边“咚”的一声。
“……”
程时微不痛不痒，早料到她会吼这么一嗓子，已经提前拉离了手机。
她顺便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进入午休时段了。
但余佳慧明显不想就这么算了，她不依不饶地再次说道。
“我现在就在楼下的咖啡厅，五分钟内我要见到你的人！”
“或者，你希望我现在上去。”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威胁意味十足。
程时微拢了下眉心，这种命令的口气让她有些不爽，但她需要正视这个人搞事情的能力。
如果余佳慧上来，还不知道会怎么大闹一场。
她有些头疼，但并不希望在公司闹出什么幺蛾子。
短暂的思忖过后，还是同意下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觉得需要耽搁多长时间。
六分钟后，程时微出现在咖啡厅。
余佳慧坐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应该说，是她的打扮很显眼。
当季流行的奢品一股脑全套在身上，在室内光下夸张地闪烁着资本的光芒。
她正故作高雅地慢慢搅着咖啡，但似乎并没有喝的意思。
程时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径直走过去。八壹中文網
她不准备叫东西，说实话，对着这个人的脸，水都有点喝不进去。
余佳慧也不跟她客套，一双工于心计的眼睛上下打量过程时微，双手便富贵地往桌面上一搭。
她看着她，轻蔑的眼神不加掩饰，直接说道。
“既然离婚了，你就不要再骚扰我儿子，他昏头一次，可不会昏第二次，江家不是谁都能来来去去的地方。”
“你既然给自己立了个牌坊，那就别砸自己招牌，我儿子想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
余佳慧说到第二句，语气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她不屑地瞥了程时微一眼，才端起那杯尚存一点热气的卡布奇诺，很浅地抿了一口。
抿完，还嫌弃地蹙了下眉头。
程时微冷冷地看着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还不知道是谁骚扰谁。
“当然和我没关系，所以这些话请你对你儿子说去。”
程时微直接给了这一句，刚坐下就想走了。
余佳慧瞬时柳眉倒竖，呵斥了她一声。
“你什么意思？漫漫是不是你打的？真是好意思啊，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程时微转眸看她一眼，眼底波澜未惊。
听到这里，她明白这个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这就更可笑了。
她甚至都不想辩解，反正面前这个人和江陆离一样，不会去问黎漫漫做过什么。
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也只听自己想听的。
这种见面，只是单方面想泄愤罢了。
见程时微没回答，余佳慧以为她是无话可说，稍稍收了点表情。
似乎是想维持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尽量坐得端庄又优雅。
保养得很好的手微微一抬，皮笑肉不笑地牵起嘴角，自信满满地想继续施压。
“我们江家也不欺负人，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靠近我儿子，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