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附,他不要命了吗?楚今朝望着那一片蔓延的红色,突然心慌,她突然很害怕。百里附要是真的追上来怎么办?要是他要跟着她去舟溪县怎么办?他带着那样重的伤,能颠簸到城门口已经是命大了,再跟去舟溪县就是送死。楚今朝坐回马车,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快点,快走。”
轰——城门轰然一声紧紧关闭,楚今朝回头在看,那个追逐的身影被隔绝在门口,她长长松了口气,眼眶不知何时早已湿润。大门在眼前紧闭,百里附恨自己这具残破的躯体,他喘息着跳下马,一步一步带着失血过多的眩晕爬上了城墙。朝阳升空,万丈霞光照在前方的车马上,百里附的目光锁定在最前头的马车上,他费劲的睁大眼睛,试图想要看到楚今朝的身影。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奋不顾身一跃而下,追逐她而去。可恨,可恨他拖着这残破的身体,动弹不得。马车越走越远,百里附一无所获,他的心瞬间跌到谷底,他恨自己无能,更害怕楚今朝一去不复返。她一定是生他的气了?她明明主动来看他了,是他执迷不悟故意对她不理不睬。她一定是心灰意冷,不愿再离他了。“阿朝——”百里附奋力挺起,扶着城墙,冲着远处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声音传到远方,马车里的楚今朝心头一震,俯身探出头,急切地望向城楼方向。只见城楼上,一个红色的影子在风中晃荡,最后力竭倒下。楚今朝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马上飞回去,那一瞬间,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看着百里附平安无事,只要能亲口跟他说一句‘岁岁有今朝’,那便足以。楚今朝一路上都揪着心,一直到队伍停下修整。她不想被人看出异常,下车和其他人一起透气。她下了车,环顾四周,竟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军医冷子松?曾经跟她比过射箭的曹年?这些人都是百里附新兵营的人。百里崇政竟让新兵营来平疫?楚今朝不得不怀疑,皇帝是故意借时疫来消除百里附的所有势力。果然,狗皇帝行事从没有底线,连自己儿子都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是对待这些素未谋面的士兵。正当她惊愕时,她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谢行知,而正在跟谢行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百里决。楚今朝突然陷入了自我怀疑。连太子都来了,难道她之前的揣测都错了?百里崇政真的只是想要平疫,没有别的想法?“殿下,路上不宜耽搁太久,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舟溪县。”
谢行知对太子道。太子不甚在意,“不用那么紧张,平疫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一刀切断那些感染源就可以了。一个小小舟溪县,父皇给了本太子三千多士兵,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太子抬眸看着谢行知,意有所指道:“行知,你明白本太子的意思吧?”
谢行知抬头分辨道:“殿下,我们还未到舟溪县,此时就下决断,未免不妥?”
太子摆了摆手,“行知,速战速决对你对谢家也是好处。”
太子说罢,转身负手走向了别处。自上次韩家闹出那样的大动静后,皇帝就再没有召见过太子。太子原本只把百里附当作竞争对手,只要百里附在他脚下,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百里崇政开始重用靖王。这让太子重新又有了危机感。如果不是为了重新博得皇帝的青睐,太子是绝不可能自讨苦吃领下平疫这样的苦差事。这次到了舟溪县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太子在心里暗道。谢行知望着一意孤行的太子,正思索着如何劝解,突然一个神医门的弟子来到他身边。“谢小侯,我家师妹请你小树林一叙。”
谢行知抬头往小树林里望了望,只见林中,一抹倩影亭亭玉立,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这个就是圣上下旨,指名征用的天才医女凤尾七?谢行知忍不住想起了楚今朝,听说楚今朝和百里附解除关系的消息的那天,他是窃喜的。他曾偷偷派人去离王府外蹲守她,可惜却一直没等到她的人,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谢行知走了过去,远远施礼:“凤尾姑娘。”
楚今朝转身,对他嫣然一笑,“小侯爷,是我。”
谢行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怔忪道:“今朝?”
他不是在做梦吧?楚今朝点点头:“是我。”
谢行知惊喜雀跃,几步来到楚今朝面前,心跳更是砰砰砰不停。“今朝,你怎么成了神医门的关门弟子?”
“这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倒是你,时疫那么凶险的事,你怎么会成了这次平疫的副使?”
楚今朝关心道。谢行知突然心虚起来。他来抗—疫,不是舍己为人救民于水火,他是为了立功,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整个谢家的前途。“我父亲病重,他任上的事,只能由我来。”
谢行知随口道。楚今朝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还有一条白色面巾。“这是苍术粉,用这个粉泡水洗涤,可以避邪气消除污秽。这面巾已经浸泡过苍术,待会进了舟溪地界,切记要用这面巾捂住口鼻,不可掉以轻心。”
谢行知目光灼灼,双手接过,“谢谢你今朝,你也要当心。”
楚今朝朝他点点头,谢行知还想再说上几句话,但车队修整结束重新出发,两人只好分开。确认楚今朝上了马车,谢行知迫不及待将面巾系上,翻身上马走在队伍最前头。没人看见,他脸上的喜色犹如春日桃花,好不灿烂。……黄昏时刻,队伍进入舟溪县地界。一入地界,整个队伍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不知为何,四周诡异的安静,路边的树木像是有了情绪一般,暗沉沉的垂着枝条,晚霞似火,但周围却冷清清的让人毛骨悚然。终于,队伍来到了舟溪县城的城门下。城门洞开,一眼望去,小城内的街道房屋井井有条,但怪异的是,城内城外没有一个人影,里里外外悄无声息,安静的像一座死城。楚今朝望着前面诡异的一幕,心底那阵不好的预感无比强烈。有人瞒报了舟溪县的消息,舟溪县已经全城沦陷,时疫远远不止一个小县城这么简单。“通知神医门所有人,戴上面巾,时刻警觉,我们已经在时疫最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