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谁？
很久以前，这个问题是哲学的一部分，现在，它是控制的一部分。
打断内在的逻辑链，就能掌控一个人。
一期实验之所以失败，就是僵化了逻辑链条，化线为点。
自我认同不是死板的，自我认同是流动的。
我不是一个固定的我，我这条河流，来源于三股小溪：
现实世界里，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是我本人与社会的绑定，是社会给予我的划分。
现实世界里，其他人是怎样看待我的？这是我与人群的关系。群体有巨大的能量，可以定义一个我。
心理世界中，我所期待的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是精神之源，人灵魂的天花板。
到三期实验时，他们发现，如果同时摧毁这“自我三要素”，就能在人身上，实现前所未有的驾驭。
因为当自我定义出现了空缺，无论什么东西填补进去，人的精神也会虚弱地接受。
此刻，事务局健康中心内，老铁胡言乱语了一夜，终于昏昏睡去了。
清晨的病房外，人本来就多，卿奇兵等俱在。不一会，安全处的人赶过来，看上去有点慌乱，他问郑老虎，丐帮两名铜疙瘩，带着些人等在大门外，说想进来看帮主。
郑老虎不敢怠慢，问了赵局，赶紧把人接进来。
他们十来个人，脚底踩着风便来了。这下走廊里脚跟挤脚跟。
事务局见一群铁打的汉子面有愠色，为首那人膀阔腰圆，更是心中不安，不知其此行目的。见这些人径直冲着病房去，郑老虎使了个眼色，安全处的人立马默默拦在门前。
为首的铜疙瘩，胳膊上绷得鼓鼓囊囊，目光如霜，冷冷扫了全场一圈，最后落在卿奇兵身上，问他：“我们帮主，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睡着，还需要观察。”卿奇兵说，“他没有受伤，应无大碍。”
“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铜疙瘩问。
“还在调查。”卿奇兵说。
“这么说，你们也不清楚喽？”铜疙瘩眉头一皱，道，“诸位老爷，咱们也不识得，兄弟们想把帮主带回去，都是熟人照料，终究放心些。”
“帮主昏迷前，说什么也要赶过来，定有要事通知我们。”卿奇兵说，“不如请几位等一等，也许一会帮主醒了，事情也就清楚了。”
“事务局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赵局走过来，沉稳地说，“二十四小时医疗团队轮流值班，贵帮帮主能得到最妥帖的照顾，这是事务局的承诺。”
他温言道：“丐帮的顾虑，我完全理解。你们要是想在帮主面前尽心，可以安排代表留在这里，所安排的人员与时段，和我们打个招呼就行了。但是，现在把帮主接回去，对他的康复肯定没有积极作用。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情况。”
“丐帮可以安排代表，配合事务局工作。”铜疙瘩看他过来时，周围人纷纷让路，语气也降了下来，“不过现在，我们想见帮主一眼。”
赵局对郑老虎点了点头。
门开了，丐帮帮众忙不迭围在老铁床边。
卿奇兵、沈视、郑老虎在边上陪着。
老铁呓语几声，他眼珠子一直在快速转动。
“帮主在说什么？”一个金元宝着急地问，他揩揩头上的汗水。
“听不清楚。”尽管充满疑虑，铜疙瘩依然很沉着。
郑老虎注意到这点，有人的地方就有深浅，他想。
“平医生，能麻烦你讲一下情况吗？”沈视问边上那人。
平医生忙道：“当然。昨天下午，帮主刚赶到事务局，就昏了过去。进入健康中心不久后醒过一阵，他精神状态起伏不定，逻辑能力和语言能力失调，出现了明显的狂躁情绪，应是产生了大量幻觉，故伴有奇怪的肢体动作。他没有外伤，我们是按照急性短暂性精神病性障碍处理的。”
“帮主那天应是去了元宇宙吧？”郑老虎问，“他有没有和你们交待些什么？”
“没有。”铜疙瘩说，“帮主只说要去找袁筷子。”
金元宝担心地问：“莫非是找袁筷子的时候，发现世界资本又在做什么好事，跟他们交上手了吧？”
“无论和谁发生了冲突，发生了什么冲突，”郑老虎忧心忡忡，“我们在元宇宙里，还没有发现过攻击性这么强，后果如此严重的武器……”
这一下倒是点醒了卿奇兵，他忙问平医生：“医生，你们的处理标准，还是按照先前突发类精神疾病的处理标准吧？”
“对。”
“好像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卿奇兵跟沈视说，“现在，结合网吧录像，我们能确定的是，老铁在元宇宙里遇到了麻烦，导致他产生了某种原因未知的精神障碍。这其实是一种新病，不能完全按照老办法。”
沈视听了，稍加思忖，心中一震，忙看了郑老虎一眼。
郑老虎会意：“我去把方知道拉进来。”
信息处的方知道和伍湖春，在听了情况后，迅速理清楚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方知道说：“首先，我们要连一台精神分析仪，判断帮主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受到了干扰。如有，我们要进行精神纠偏，把他的认知线拉回正常水平。”
“你们有分析仪吗？”一个夜明珠问。
“虽然没有现成的，但很快能做出来。”方知道肯定地说，“本质上，它是一种脑波测量的显化，是最早的技术。”
“那要怎么纠偏呢？”铜疙瘩关心道。
伍湖春忙回答：“这种类型的纠偏，我们并没有太多实际经验，但在这方面，理论已经走得很远，有一系列的稳定措施作为技术储备。”
到了下午，铜疙瘩见处境安全，便打发其他兄弟散去，自己亲自带着两个，守在老铁病房。
他一直没醒，时有喃喃。
“虽然粗糙了点，但为了快，先将就下。”方知道推着仪器进来，对丐帮三人说。
伍湖春和卿奇兵给她打下手，两个人几下启动机器，把盔式接口套在老铁头上。
过了一小会，屏幕上弹出精神曲线。
丐帮三个读不懂，忙看向事务局这边。
只见伍湖春奇道：“机器有问题吗？”他开始检查，校正各项参数。
卿奇兵也觉得不解：“机器应该没问题才对，肯定是这个盔式，太久不用了。”他说着把接口摘下来重启，又套了上去。
屏幕上，三色曲线由着性子飞扬。方知道神色凝重起来，她叫停还在修修补补的两个人：“你们不用调了。没有问题。”
二人一愣。
方知道满面严峻：“他的精神曲线就是这样，这是他目前真实的精神状态。”
伍湖春大吃一惊，抱着小屏幕仔细看起来。
方知道说：“三条精神基准线，各走各的，分崩离析。帮主已经崩溃了。”
丐帮三人里，铜疙瘩倒还稳得住。另外两个兄弟却一下急了眼：“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