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三人，死得毫无痛苦。
死得很彻底。
陈山湖差一点也会像他们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庆山河故意留手，还是来人太过于需要谨慎。
以至于庆山河一步踏出后，目前的陈山湖好像还能苟活？
只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自然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情绪。
庆山河立于云层之上，双手笼袖，微缩着脖子，神态稍有些慵懒。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远眺，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波动。
那波动牵动着整个被禁止的小天地，甚至因为波动太大的缘故，在所有被禁止的生灵身上居然泛起了波光涟漪。
这是要解除禁止的前兆。
但等到波动停止，这片被禁止的天地依然还是毫发无伤。
看不出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多出了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影。
来者是一位魁梧儒生。
国字方脸，剑眉星目，短须高帽。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虽着儒装，但更像个武人。
但实则他是一位修士，活了上万年的修士。
“你是玄？还是黄？”
庆山河少年模样，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老气横秋。
那魁梧儒生点头又摇头。
“我既是玄，又怎么会是黄？”
庆山河眸眼微眯，神色里多了几分凝重。
“好一个自辩其辩，尽是说些屁话，竟还能半点不害臊。”
“如此，这便是我们的第二次照面？”
魁梧儒生淡笑摇头说道：“山河之主，此言差矣。”
“被流放至此，上万年光阴转瞬即逝，当是每天都与你亲密相处才是。”
庆山河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庆山河本源就是九州天地，而他们就生活在九州天地之上。
这是事实，也是理所当然。
但这话，怎么都不该从鸠占鹊巢的人口中说出来。
怎么听，怎么刺耳。
“那么，好好谈一谈？”
“不过，你能代替其余三人吗？”
庆山河略有冷笑。
魁梧儒生面色如常，只是平淡的吐出一个字。
“能。”
庆山河点头，“数万年之前太过久远，我刚刚苏醒，还有好多事我都记不太真切，所以你得先讲讲关于你们的由来，和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魁梧儒生脚生团蒲，随即他拂袖而坐，大有高谈阔论之意。
“山河之主说笑了，我们的由来，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你若想听，但讲无妨。”
“世界之广阔，又岂只有上下界之分？”
“三千小世界，六千大世界，不过都只是一种统称，类似九州天地这般的世界，很小，也有很多，且皆是贫苦新生之地。”
“我们既是刑徒，必是被流放之人，山河之主应知上界，但九州天地的所谓上界不过只是六千大千世界之一。”
“依然是最小的一方大世界，但也就是这最小的大世界里，类似九州天地这般的小世界，茫茫多矣。”
“而我们就是来自上界，当然，上界这个称谓这只是针对于此番小世界，而上界的真实名讳叫青天界。”
“青天界三教为宗，大兴仙灵道，乃是三教再加上兵家的真正的祖庭所在，灵气浓郁，相比此地，说是仙界也不为过。”
“但尽管如此，你九州天地同样也是极为特殊......”
“其实说我们是刑徒，不如说我们是开荒者，天地玄黄也只是我们四大刑徒首领的化名，其分别对应的是道兵儒佛四家，而我就是儒家在九州天地的传道授业者。”
庆山河点头，但很快又生疑惑。
“那如今这光景，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又为何在我沉睡的这一万年里，修士升起，你们三教再加一个兵家，又为何日愈惨淡？”
玄淡然一笑，“惨淡还是谈不上的，其理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何须我们再画蛇添足？”
“况且这最后一位刑徒之主，万年已过，也只有我一人存矣......”
庆山河微微一愣，随后皱眉问道：“是在我沉睡之后，那一场大战所致？”
玄抬头与庆山河对视。
“是也不是，那一场大战其实是大凶输了，九州天下的第一位纯粹武夫，真的很强，但那一场大战，击败大凶的她还是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战后重伤的她已然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我们再次驱赶，困入那方界起之地。但同样，无论是黄还是天，我们都做不到将她彻底打压，毕竟一方天地总会出现一两个压胜的存在，如同她，也如同你。”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大吉的推波助澜，我们才能和她达成那个协议。”
“什么协议？”
庆山河往前一步，眼神凌厉认真。
不出所料，那段被刻意遮掩的光阴画卷，即将大白于天下。
“既然她已经无法抑制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在大吉的促使下，在那个第一散道沉睡之后，她会拿出她的武胆作为抵押，以一人之力托起整座天下的武道之基石，而我们要做的，是不能干扰这个世界的武道，我们也会用我们的方式帮助武夫建造传承次序，且给予武道境界划分，并在以后的光阴里，两两可互为道友同泽。”
言语间，玄做了一个抬手开掌的姿势，一枚金色武胆亦从中显现。
“而她在日后的清醒或者合道后人的时候，就算她找回了全部的记忆，也不能再阻挡我们传道的步伐，她也将自行抹去这段记忆，承认这世间再无刑徒一途，转为修士一脉，自此，再无入侵和本土之分，我们也达到了目的，宣道于九州天地之中！”
“而这一切，都依赖于她的附加条件，一定要永久封印大凶！”
“当然，为什么只是封印，这还是因为如同大凶大吉还有你，只要此方天地不灭，你们便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如今，万年已过，我们违背了那个条件，她就一定会来要回这颗武胆，再......”
庆山河点头，这一点自然无需玄过多赘述。
“所以，这件事还是我做错了？”
“我将大凶带出了界始之地，反而唤醒了那个第一？”
玄目光中大有深意，他亦是点头说道：“没错，按照我们的协议，大凶应当被永世封印，绝对不可以再入世。”
庆山河轻笑一声，感觉有些滑稽。
她居然还怪罪到我头上了？
不愧是能向自己神魄问拳的那个第一！
不愧是我庆山河的好孩子！
也不愧是人间第一位武夫！
庆山河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妙真。
杨妙真！
在没有修士，没有三教九流，没有仙家山门的第二个万年里。
她走上了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
那条武道之路，没有境界之分。
她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一步一步一拳一拳的往前走。
走过了山河，走过了光阴，走过了善恶，走过了凡俗。
每一次的全新提升，都是在为武道之路添砖加瓦。
每一拳的轰击，都是武夫享受孤独和枯燥的酬劳。
只是那个时候的庆山河，眼光永远投向天外。
因为他那时候存在的意义，似乎也局限于天外？
轻笑过后，庆山河再次抬头。
双手已经不自觉的由拢袖，变为负于背后。
其看向玄的目光，冰冷异常......
“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做了什么，才会导致那个第一和大凶如此对立？”
“或者说，是你们以何种密法，才得逼迫大凶和她势不两立？”
到现在为止，庆山河才发现自己其实了解得并不多。
不管是天地以外还是天地以内。
这种不了解，绝不是翻看光阴画卷就能弥补的。
玄沉默片刻，苦笑道：“其实不是他们对立，是你和那个第一的对立。”
“大凶只是一个添头罢了......”
“我？！”
庆山河抬手反指自己。
其面目上，更是浮现出少有的惊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