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位皇子的满月宴是怎样的？”郑滟姜问赵汐娘。
“前几位······”，赵汐娘做思索状，旋即笑了笑道，“皇三子乃昭仪娘娘所出。昭仪娘娘自入宫便十分得陛下欢心，所以皇三子的满月宴自是十分有排场。皇四子、皇五子更不消说，一位是德妃娘娘所出、一位是贵妃娘娘所出，都是顶尊贵的。说来也巧······再之后，便是去岁十一月降世的皇二女，那时候陛下已御驾亲征，宫里诸事都节俭起来，便未再大操大办，只不过是内廷里稍稍地摆两桌席面、延请三、五位一、二品的诰命，便算办过了······”
“若如此······九皇子的满月宴，依台令所见，该如何？”
赵汐娘一直垂着眸，脸儿上挂着淡笑，道：“九皇子降世的时运极好，正是陛下凯旋回宫之时，且其母贞训袁氏本有盛宠，所以······微臣倒也一时为难······”
“台令指点了这么许多，本宫便觉着······九皇子的满月宴应按六皇子的先例办。”
“六皇子的先例？”
“方才台令说六皇子生母亦位列贞训？”
“是，六皇子生母乃贞训董氏。”
“袁氏亦位列贞训，与董氏同品阶，二人亦各诞育皇子，说起来还是董氏诞育皇子在先。既如此，九皇子便不应破例。”
赵汐娘一听，不免不耐烦起来——一个十七、八的小皇后，被冷落两年有余，如今风风光光地回宫了，难道她就不想展一展自己的威风？！
只要她想大展威风、为九皇子的满月宴大操大办，司宫台便能寻到由头令皇后当众难堪！
不贤、不智，再捏上两件“淫、乱”之事，废后指日可待！
可若九皇子满月宴当真仿着六皇子的例，那不过是两桌席面，三、五诰命的事，仅皇后一人也忙得过来！
如此一来，司宫台如何令皇后当众难堪？！如何彰显皇后的不贤、不智？！
于是，赵汐娘笑道：“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是以九皇子降世定是天神之谕！否则何以九皇子降世，而陛下凯旋？！天神之谕不可违······哦，对了，说起这件······微臣还想请皇后娘娘的示下，不知贞训袁氏将进何品阶？”
“贞训袁氏品阶事······须待陛下定夺。”郑滟姜立即推卸了出去。
“既如此，微臣便协着娘娘操办九皇子满月宴之事。”
“两桌席面而已。今早书媛邹氏亦说了，贵妃可做协理。内廷诸事还须仰赖台令，这点小事便无须台令分神了。”
说毕，郑滟姜便离了司宫台。
赵汐娘立即遣心腹将方才的话禀与太后赵娥。
“她是有自知之明”，赵娥听了禀告后，幽幽一嗤，“你去与汐娘说，不急于一时。既然她说按六皇子的例办，就办罢。”
“诺。”
赵汐娘遣来的女官前脚刚走，明月宫典执丁氏后脚便步入进来。
一见到太后，丁氏便将苾芬园里皇后与贵妃沈氏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了。
赵娥听禀毕，只淡淡道：“本宫这里正好在配药，你拿些回明月宫罢。”
丁氏道了谢，行了拜辞礼，便随着两员女官去取药。
取药的当口，两女官与管药的女官嚼起了闲话。
“除了皇五子的药，再取出些陛下用的。午膳前一遭熬好了，送过去。”一女官起了头儿。
丁氏竖着耳朵，仔细听。
“陛下用的什么药？”管药的女官问。
“还能是什么药？就是那种呗。听闻今早又缠上了，厉害着呐。”
管药的女官捧出一卷药册、搁在两员信阳宫女官跟前儿，道：“这些是先帝时的方子。若寻新方，还是得去太医院。咱们可不敢乱配。”
“得了。咱们先去回太后娘娘。”信阳宫女官收下药册，又捧着一匣药材与丁氏道：“典执先拿回去，待吃尽了再与咱们说。”
丁氏捧着药匣大谢特谢了一番后，率两员宫婢回至明月宫。
明月宫里，皇五子咳声不绝，贵妃沈氏守在他旁边，愁眉不展。
丁氏先将药递给宫婢去熬，又请贵妃出寝殿说话。
“都与太后娘娘禀了？”沈氏问。
“禀了。所以太后娘娘特赐了药，微臣已吩咐婢儿们去熬了。”丁氏应道。
“好，好。”沈氏叹了一叹。“若是一直有药吃，五儿的病兴许会转好。”
丁氏顿了一顿，压低声儿道：“娘娘，允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
“说罢。本宫什么都听得。”
“娘娘只一位皇子······怕是还不足够······”
沈氏抬眼看了看丁氏，半晌儿道：“典执想说什么，尽管说······”
“贵妃娘娘亦是与陛下恩爱过的。娘娘想想，陛下爱娘娘的什么？”
“什么？”
“陛下曾常与娘娘作画、作诗、览景，哪一样儿不是令陛下身心愉悦的？娘娘可不要忘了这些。术业有专攻······娘娘可知那个皇后如何重获恩宠？”
沈氏一个激灵，忙问：“如何？”
“媚术。”丁氏胸有成竹。
“媚术？”沈氏口中是惊讶，眸中却透着鄙夷。
丁氏冷笑着将自己方才在司宫台听到的话说了一回，而后道：“不瞒娘娘说，上一回用如此媚术祸害龙体的，是大小虞氏姊妹。她们眼下如何了？呵！都沦落到浣洗院去了！”
“祸害龙体还了得？！”沈氏叹道。
“所以还须娘娘伴着陛下往怡情养性的路子上走。太后娘娘知晓了，便可放心了。”
沈氏略略思忖了思忖，便振作精神——先命宫婢按着繁琐的方谱备材料、做宫点，又亲自挑选出两卷天玺帝与自己一起做过的画。
午膳毕，沈氏先沐浴又更衣，再梳起高高的发髻，但只簪了一支翡翠步摇。
在镜中照了一照，清丽不俗。
申时初刻，贵妃沈氏便率丁氏和宫婢们，捧着画、拎着宫点，往勤政殿而去。
此时，天玺帝正在勤政殿东阁议事。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鸫喆的禀报显得极为突兀。
议事的朝臣们忽然垂下眸来，到底是民部尚书执礼道：“臣等正好须取来去岁的簿册与陛下过目。臣等告辞。”
天玺帝正与这数位朝臣议论继续推行轻赋税薄徭役之政，一时头脑中满是各类数目和筹算。待听到民部尚书如此说，方问道：“去岁簿册朕已知悉，尚书为何还要去取？”
鸫喆赶忙又禀了一回：“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天玺帝这才听清楚，于是问向鸫喆：“贵妃所来何事？”
“贵妃娘娘备了宫点而来。”
“嗯”，天玺帝点了点头，“诸位臣工亦辛苦，朕与诸位边吃边议。”
鸫喆应了一个“诺”，便退出东阁。
“太宰。”
沈暨赶忙上前一步：“臣在。”
“太宰怕是也有许久未见贵妃了，今日便可一见。”
“臣是陛下之臣，沈氏是陛下之妃，两相无干，不必一见。”
“太宰言重了。君臣有义、不夺人伦。见上一见也无妨。”
沈暨只得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