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淮醒来时夜已过半,隐晦天光中,镜湖水流动的声音很是清晰。栖梧睡在他左侧,仍是趴着,背上被裹得严实,被子只盖到腰际。饶是此时,榭淮也不免感叹一句有人天生就被老天偏爱几分。
飞花睡在他右侧,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再右侧是白舒长,他全身都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颗脑袋。榭淮先探了一下自己额头,又探了探飞花额头,觉得有些凉。兔子体温要高一些,榭淮给飞花把被子往上拉拉好,然后越过飞花又去探白舒长额头,觉得还是有些凉,榭淮又起身去取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好。
回来坐在被褥上,榭淮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跑到秋蛩院来的,又想了一下栖梧他们是怎么伤的,只觉晕头转向理不清什么头绪。榭淮又伸手去探了探栖梧额头,还是有些凉,但顾忌他背上的伤,只能把他腰际的被子尽量向上拉了拉。
济泩爹爹…榭淮想起栖梧白日里跟他说的话,言语间很是亲近,只是为何看到济泩画像的时候他眼里又流露出的是恐惧。
榭淮仍是觉得头疼,忍痛抬手揉了揉额角,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发烧。久微先生这次燃的香和上次给他用的有些不一样,榭淮忍了片刻仍是觉得憋闷,拉开门走至回廊上,眯眼看太阳初升。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些,可又难以理清,一时思绪如乱麻听着水声竟慢慢睡去了。
背后的门被拉开时榭淮才惊醒过来,见媵靖一脸惊慌站在他身后。
媵靖昨日照顾完他们几人就睡在了一层,想自己守着门他们有什么动静也能知道。早起上来一看,榭淮的被褥大敞触手已凉,人也不见了,给吓了个半死。
“靖姐?”
媵靖此时也顾不得责备榭淮怎么跑屋外睡,人没事就好。媵靖稳了稳心神,道:“有什么想吃的吗?姐姐给你做。”
媵靖下了两碗面,按榭淮要求,给他那碗里放了小半碗醋。榭淮连面带汤一股脑都扒拉下肚,肚子里暖了自然身上发了汗,拧巴的感觉退下去便是全身轻松。
“昨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受伤了?”
榭淮一愣,只觉得胳膊疼,不知道自己伤了哪里。
“你那对琵琶骨都快被掐成对穿了,我的傻弟弟。”
榭淮猛然想起昨日怀巳癫狂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栗香糖带怀巳什么时候离开的。事情不清,也不便多言,榭淮只道:“我也不知道来着。”
媵靖嘟哝道:“难道是上次那群妖兽?”
榭淮让她不要费神,先把那几位伤员照顾好再说。
飞花没什么事,就是昨天跟着他师父救人累到了而已。榭淮把他弄起来喂了两个大桃子,又喂了水,便让他继续睡。白舒长一夜过后也好多了,榭淮和媵靖给他换药的时候都能嗷嗷叫唤了。最棘手还是栖梧,一直未醒,身上的伤好像也没好转。
“哼,只过了一夜而已,你当我是神仙还是他是神仙?”
榭淮一下子被人点透,有些尴尬,看久微和他师父前后脚上楼来。
久微看了一眼睡得如死猪的飞花嫌弃地啧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哼唧的白舒长道:“你已经可以起来活动了,不要像个娇滴滴的小姐一样。”
然后跪坐在栖梧身边,榭淮支棱起耳朵听他能说出什么。
“这么壮的身子却虚成这副鬼样子,见天里都鬼混什么去了?”
榭淮听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瞟了一眼白舒长。白舒长有气无力道:“我俩可清清白白。”榭淮无奈翻了个白眼。
久微一巴掌拍在榭淮肩头,把榭淮拍得一激灵。
“你还有力气翻白眼,我告诉你,你这伤可比他的不轻。”
青苍自是比较宝贝自己这个徒弟的,见久微下手不留情,不由哎了一声。
久微道:“怎么?拍死了你便杀了我偿命,反正生也不见死也不见,没区别。”
榭淮和青苍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彼此,榭淮只想自己当初怎么有胆子去怼过久微。
生死之际医者为大,没人敢做声。
“背对着我,我得再仔细看看。”
榭淮被久微推成了面朝屋内,背向着回廊的方向。久微伸手就来扒衣服,被榭淮死命攥住了领口。
“你怕什么?这一屋子男人还害臊?”
一屋子男人那自然不用害臊,只是……
媵靖有些尴尬地想,就说自己平日跟个老妈子一样给这帮大的大小的小的操心,可还没落得不能被人辨雌雄的份儿上。于是悄悄下楼溜走了。
榭淮被久微生拉硬拽褪去了上衣,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自在。
正是抽个子的年纪,少年人的胸膛单薄得很,如此一看,真如媵靖说的,只差一点就被掐对穿了。
久微又仔细检查过,“你可还记得是怎么伤的?你身上鬼气很重,可这伤口里又妖气很重,这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榭淮心道,哪里是奇怪的东西。鬼气怕是他总和济泩通梦沾染上的,可妖气,他弄清楚之前可不能妄言。于是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
久微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道:“晚辈?恐怕过些日子你就成我平……”
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听精怪嚼舌根听来的话,说出来很是没意思。榭淮听飞花说过那些流言自然明白,可青苍平日里只呆在秋草窗,所以一头雾水。
“穿上衣服吧,好好吃药,保你不留病根。”
榭淮转身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栖梧醒了,可是想动却也动不了,挣扎间颈项青筋暴起。
“你怎么了?可是身上疼?”
久微没想到点了他的香重伤的栖梧竟然能醒过来,笑道:“哟,看来也没那么虚。”
青苍以为栖梧是担心茹乡裂隙的事,缓声道:“我已经让渊渟去处理了,无碍。”
久微见栖梧听了仍死命挣动,拿过布帕撒了些药粉上去捂在了他口鼻处。栖梧似是有些遗憾有些不甘,到底敌不过猛药,重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