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老人蘸墨挥毫,运腕如风,一气呵成。不多时,只见宣纸上,一只雄鸡昂首挺胸,翎毛艳丽,威武雄壮,爪踏岩石,对着东方引吭高歌。让人感觉那啼声响彻云霄。众人赞不绝口。陈泽也非常喜欢,爱不释手。大家向他道贺得此墨宝。陈泽见孙福贵、金立言两位掌柜强颜欢笑,愁眉不展,显然还是为揭画的事所烦恼。陈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们一个方法来避免因为揭画而造成的损失。等万山老人及随行的画家离去。陈泽宽慰道:“两位掌柜何必烦忧,要破这揭画之法倒也不难。”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精神一振。“此话当真?”
“如果你真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叫你哥哥都愿意。”
金立言也是真急了。“两位只是当局者迷,只好让我这个旁观者来帮忙清一清思路。”
“请讲,快请讲。”
陈泽清了清喉咙,孙福贵立即端上一杯香茶。倒不是他摆架子,确实是刚才说一通话,口渴了。陈泽也不吊他们的胃口,道:“就像卞秋词说的,世人皆知《溪山捣练图》是传世孤本,世上只此一幅,非真既假,是假非真。这么一来,只要某甲得到,必然认为自己的是真迹,某乙得到,也必然如此想。”
“只要二位不要同时同地出让此画,谁又能辨得出是揭画?”
“妙啊,妙啊,你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金立言激动地一拍大腿。孙福贵哈哈大笑,“是这么回事。”
两人均觉得十分有理,烦恼的问题迎刃而解,挽回了不少损失。对着陈泽一通道谢。金立言道:“陈兄弟,听说你暂时还没有工作,不如来我店里帮忙掌眼,每月两百元酬金,你看怎么样?”
孙福贵道:“老金,你有些过分了啊,陈兄弟是先到我这里的。我出二百五。”
大概觉得二百五不好听,又赶紧补了一句,“不,三百。”
月薪三百?在这个年头,高工教授的工资也才百来块,妥妥的高薪了。当时还有句顺口溜:造导弹不如卖茶叶蛋,拿手术刀不如拿杀猪刀。如果在农机厂当钳工,每月也就几十块钱。这份薪水确实有些诱惑。但陈泽觉得这样按部就班来钱太慢,对于古玩收藏界而言,这是个充满机会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他要吃尽时代的红利,叱咤风云。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陈泽婉言谢拒了两位掌柜的邀请,两位掌柜大感可惜,便给出一个折衷的办法,聘请陈泽担任名誉顾问,每月发薪一百。不需要坐班,只在必要的时候才请他去掌眼鉴定。陈泽如果再不接受好意,就太不识抬举了。见陈泽答应,金立言高兴地道:“今儿高兴,晚上我做东,咱们上仙客居搓顿饭。”
仙客居是一家高档酒楼,在省城也颇有名气,经营的是粤菜,门店前停的都是进口豪车,出入的都是社会名流,普通工薪阶层望而却步。陈泽在后世再豪华的地方也去过,毕竟打交道的都是资产上十亿的客户,十亿以下的客户,有他手底下的人接待。所以他是见过世面的。九十年代的酒店装修,再豪华还能豪华到哪里去?在他眼里,反而有些老土和过时。孙福贵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对豪华时髦的装修无动于衷,显然是来惯了这种场合。更是暗暗称奇,心想这位小兄弟肯定不是一个县城工人那么简单,说不定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金立言、孙福贵虽然是老板,但也不可能经常来消费。一个普通工薪阶层,要是来这种富贵地方,肯定手足无措,感到别扭和压抑。三人在包厢落座,喝了杯香茗,陈泽起身去洗手间。经过外面走廊,忽然有人讶异地喊了声:“陈,陈泽?”
对方似乎怕自己认错人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陈泽定睛一看,是厂宿舍楼的邻居,华华爸,他在农机厂供销科当采购员。“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华爸吃惊地道。在他的印象中,陈泽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上档次的场所,而是应该猫在阴暗狭窄的、乌烟瘴气的房间里,跟一群混子喝酒打牌。“遇到两个朋友请客吃饭。”
“有人请你来这里吃饭?”
华华爸脸上一万个不相信。陈泽不想多解释,“你呢,这次来采购什么。”
华华爸诉起苦来:“唉,咱们厂不是缺轴承吗,都停产了,轴承一厂的订单催了几次,都不发货给我们。我跟科长这次来公关的。”
去年热播的22集电视剧《公关小姐》,让公关这个词汇脍炙人口。那个时候,市场经济刚刚起步,私企尚未蓬勃发展,国营企业还是老大,想买什么紧缺物资,都得凭关系。“我们邀请轴承厂的汪科长吃饭,他点名想品尝一下仙客居的粤菜,可是我们却订不到座位。”
“你跟谁来的?”
“洪科长,他去跟仙客居的大堂经理交涉去了,希望能找个位子。”
“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是一个穿红色夹克的中年人,面带忧色。他叫洪博涛,是名转业军人,现在是县农机厂供销科的科长。“是陈泽,咱们厂的,钳工。”
华华爸介绍道。“哦,你好。”
洪博涛对陈泽也有印象,毕竟全厂工人把车间主任打了的就他一个。不过听说已经被开除了,所以也不想多交谈,随便打个招呼。“洪科长,找到空位了吗?”
华华爸期待地问。洪博涛摇头,“说已经客满了,座位要事先打电话预订,我们哪懂这些啊。”
华华爸着急了:“那怎么办,等会汪科长他们就要来了,到时候如果发现没有座位,肯定要大发雷霆,咱们厂的订单就悬了。”
洪博涛叹气:“再想办法吧。”
话是这么说,可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要不然,我试试看,但不保证能找到位子。”
陈泽见两个老同事为了厂里的事为难,动了恻隐之心。“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