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李淑芬翻脸,宋月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赵向阳的话像是在揭她老底似的,她眯着眼阴阳怪气地问,“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妹走的时候兴怀才刚出生,兴平也才七岁,这些年来要不是我帮你顾着,他们能顺利长这么大?现在不需要我们帮忙了,就说我们容不下你们一家?”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舒怀走后,赵向阳一个大男人领着四个孩子,如果不是大嫂和二嫂帮忙,确实很难把他们养这么大。他苦着脸百口莫辩。赵兴平却忽然道,“大伯母,我那时虽然才七岁,但也早早下地帮忙了,兴泽能干活之后也没有一天在家里闲着的,这么多年的当牛做马,总归也还算是还了一些恩情的吧?”
宋月英的脸色像是在腊月的河里冰冻过一样,恼怒地瞪了赵兴平一眼,“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赵曼香虚扶着母亲,不可置信地朝赵兴平问道,“兴平哥你这么说也太寒人心了,咱们家哪个男子不下地的,不下地家里的粮食怎么来?奶奶还站在这里,你这么说是要把咱们两房之间的情分彻底算个清楚吗?”
她这一挑拨,李淑芬看向赵兴平的眼神也不太对劲了。走上前,冷冷地问,“兴平,你就这么盼着跟你大伯分家,呆在这里委屈你了?”
赵兴平恭恭敬敬地给李淑芬行了个礼,随后才有条不紊地讲道,“奶,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大了,还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很容易因为小事发生不快,还不如趁现在早点分开,各过各的矛盾还小一些,您也不用事事替我们操心。”
李淑芬冷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提出分家?”
赵兴平抿着嘴不说话。她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个人,“你们兄妹几个也是这么想的?”
赵兴泽和赵兴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害怕李淑芬,不太敢跟她对视。赵宜年才不管这些,点点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
她一开口表态,赵翠兰坐不住了。匆忙拽了下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宜年你还小,别跟着你哥瞎掺和!”
赵宜年差点被她气笑了。一边说她年纪小没有发言权,一边张罗着要她赶紧嫁人,好话歹话全让她一个人说了呗!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赵翠兰道,“小姑,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家搬出去的话,你要给我说的婚事就彻底黄了?”
赵翠兰骤然被她戳中心事,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不过嘴上还在强撑。“我这是关心你们!你们搬出去没田又没地的,不会真打算靠打猎为生吧?三哥你可要想清楚,打猎照样要交赋税,你家三个半大小子,宜年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打猎赚到的那点银钱能维持家计吗?再说了,山上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个好歹......”“别说了!”
李淑芬忽然打断她,冷着脸道,“翠兰你还没看出来,你三哥这是在怪我呢!要让我活着被村里人嘲笑,死了也没办法面对他爹!”
这指控不可谓不严重,赵兴平兄弟几个都变了脸色。赵向阳却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沉声问道,“翠兰说的是您的意思吗?如果我们分家,您真打算一亩地都不分给我?”
“不分!”
李淑芬回答得毫不犹豫,“家里的田地都是留给老大家的,他可是要奉养我到临终的人!等我走了之后你们要分家,他自然会分出你们应得的部分给你们。你要铁了心现在想分,就什么都别带走!”
赵宜年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有把偏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别人家长辈都是怕走了之后儿子们为了家产兄弟阋墙,好歹提前做些安排,李淑芬这是让两个儿子只能日日祈祷他们大哥是个有良心的人。不过赵宜年看大伯母和赵曼香脸上小人得志般的微笑,真心觉得他们一家良心有限,不怎么靠得住。赵向阳满脸受伤的表情,让兄妹几个有些手足无措。赵兴泽不满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奶,你也太偏心了吧!”
李淑芬不为所动地继续道,“还有,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然不孝顺我,但你媳妇早亡,孙女的婚事该管的我还是要管。宜年就留在家里等着下个月出嫁,正好我再好好教教她相夫教子的规矩。”
赵翠兰一脸喜气,凑上前扶住李淑芬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娘,您真是明察秋毫!三哥和大哥闹别扭,可不能影响了宜年的好姻缘。宜年,你还不过来谢谢奶奶替你做主,下个月就能嫁到县城去做少奶奶了!”
赵宜年现在只想骂人,同时又隐约替原身感到悲哀。她认真地问,“奶,小姑,是不是要我在这里再撞一次墙,你们才能听懂我不想嫁?”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赵兴平离她最近,急忙两步走到她身侧,挡在她和土墙之间,皱着眉摇头,“三妹,别做傻事!”
赵向阳也再顾不上其他,颤抖着声音连声应道,“咱们不嫁!宜年,有爹爹在,爹爹给你做主,你千万别想不开!”
赵兴泽和赵兴怀也紧张地喊她名字,生怕她一个冲动就真撞了上去。其他几个女人,除了那天不在现场的赵翠兰,则是想起了那天血流满地的恐怖场景心中稍许有些不安。赵翠兰才是她们当中最怕赵宜年出事的人,不甘心这门婚事无疾而终,张了张嘴想要再劝。但赵宜年早有准备,飞快打断她。“小姑,那天你说得很清楚,我也说得很清楚,我是不会嫁给你说的那个王少爷的,你们再怎么打我主意也没用。真要逼急了你们就抬着我的尸体过门,到时候看看村里人喜不喜欢看这个笑话!”
看李淑芬和赵翠兰今天这势在必得的架势,他爹只要气势上软一点,她估计就真要被逼着上花轿了。她故意说得严重,就是为了逼她爹一把。赵向阳经过前几天那次肝肠寸断,现在是真拿命在心疼女儿。一听她这话,没做多想就下定决心。沉声说道,“娘,既然如此,我们什么都不要,今天就请里正过来分家吧!以后宜年的婚事也跟不劳你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