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周野吾还是时不时地就会病房里看望李焕东。 每次周野吾离开病房前都会很关心地看着他,然后关切地问他口痛不痛,而李焕东总是笑笑,说有点痛,但是可以忍受,然后就继续管自己写着草稿上的文字。 直到后来周野吾才知道原来李焕东竟然一直在写诗。 …… 生活一直很美好 只要有太阳、光和水 然后保持向上 暗穴的种子都能开出一片花海 …… 这是周野吾看到的李焕东的其中一首诗。 “牛哇,你这写的东西很有诗人的气质啊。”
周野吾发自内心地感慨。 他拿着李焕东写的东西,差点都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周野吾是个标准的理科生,他对于舞文弄墨向来不内行,但是他对这些能写出这些好看的句子人却是一直很崇拜。 诗人作家什么的不比娱乐明星强很多吗? 李焕东每当看见周野吾拿着自己的“作品”一直盛赞的时候,总会腼腆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每天李焕东还是会因为下肢被截去后复发的疼痛而满头大汗。 周野吾每次都吓得想赶紧加大止痛药的剂量,但是总被李焕东给阻止了。 此刻,周野吾走进病房,再次出现了相似的一幕。 李焕东:“我还能再忍忍……先别上药,我怕出了医院,我每天就成了个药瓶子了。”
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一看就是很能忍的主,周野吾心里也是肃然起敬。 记得有的时候,李焕东起床要输液的时候,病区里的护士都主动要帮他,可每一次他却都摇摇手,说自己来。 护士就说不行,得她们帮忙,不然害怕李焕东自己恐怕过不了。 有一次周野吾就站在离着李焕东不远处的角落里,正准备查房。 当时他听见护士这么对李焕东直言不讳的时候,他心里就想着糟糕了:“这句话可能李焕东不乐意听了……毕竟少了条腿,然后李焕东又是那种很要强和倔脾气的人。”
就在周野吾暗自焦急,这么倔强的人,突然少了一条腿,即便他自己不说,大家也能知道这会很难受。 结果李焕东不仅没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对着护士小姑娘道:“我只是少了一条腿而已,又不是瘫痪,为什么不行。”
然后就一个人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好吧,让他自己看能不能挪过来,我们搭把手就好了。”
周野吾悄悄跟着病床前的护士小声道。 他同时望了一眼李焕东。 而这个时候李焕东大概也是觉察到了什么,听见周野吾在吩咐着护士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捕捉到了各自眼底里藏着的异常。 周野吾表示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反正李焕东的眼睛看得周野吾觉得很辛酸,看完以后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而李焕东也感觉到了一种同样的辛酸,不同的是,他的辛酸是对自己的。 他没了一条腿,行动非常不方便,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起床动作,但是此刻却也显得异常的艰难。 “哎呀,不行,痛!我这真的不中用了……” 李焕东艰难地起床,突然就皱起了眉头,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原来他正准备挪动屁股,但因为缺少右腿支撑,动作不协调,不小心伤口碰到了床栏,痛得直喘气。 “还是我们来吧。”
周野吾有些害怕李焕东又出什么意外。 而这个时候李焕东看见是周野吾,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屈服了。 他骂了一句粗口:“我tm真是没用。”
然后就轻轻笑了笑,伸出双手,等周野吾扶他:“辛苦你了,周医生。”
“那你好好配合,别动哦,躺着,我们连床单一起把您抬过来。”
周野吾倒是不觉得辛苦,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是能做就做了。 毕竟他是最见不得别人吃苦的。 明明自己也未脱离苦海,但是他眼里却最见不得人家吃苦。 周野吾想到这里不自觉摇了摇自己的嘴唇。 他又想到了考研的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放手一搏,若是这个机会都错过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来到临平医院的这些日子里,虽然他坚持每天看书,但是这些天里,他发现自己浮躁了不少,对书本的知识也是越发没有记得住了。 还有英语的四六级考试。 考研的话是要求英语要四六级的。 而周野吾只过了四级,为了考研,他希望自己是能过六级的。 所以他通过社会的机构报名了,眼看再过几个月就要考六级了,可自己却还是连一个单词都没看。 “就我这样,真的能考过吗?”
周野吾心中有些感慨,同时自惭形秽了,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都干了啥。 ……、 李焕东乖乖躺下,双手放肚子上,闭起了眼睛:“周医生,来吧。”
周野吾恍惚间回过神来,然后和护士一鼓作气,把他挪了过来。 “总算完事了。”
护士笑道,继续准备打针和采血。 李焕东:“辛苦你们了,遇到你们这些好人,真的是我的幸运。”
“你这说哪门子的话,好心养病就好了。”
周野吾淡淡道。 在周野吾离开普通病房前,他还给李焕东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您也不容易,但都挺过来了,照顾好自己,这里没有家属,有什么事多喊护士,别弄坏了伤口。”
李焕东听完后忽然就背对着大家流下无声的泪水。 他摆了摆手,心里道:“我没事,我可以的,一切的苦难或许不过都是在磨砺一个人的心性罢了。”
周野吾和护士走出了病房。 房间内再次只留下了李焕东独自的一人。 他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感谢六病区对自己的照顾。 也是感谢周野吾的开解让他自己知道还有别的出路。 但话又说回来了,此时此刻,除了坚强,他还能怎么样呢。 命运有时候会捉弄人,让你委屈,难过,疼痛,愤怒和不满,但只要我们始终执着,打不死的永远打不死。 或许对于他来说,少了一条腿虽说遗憾,但死里逃生已经难得,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敬畏生命。”
李焕东模仿着手机上的字,在纸张上扭扭捏捏地写下这个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