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脱机拔管的讨论后,医生们是讨论的开心和激动了。 李焕东看着大家,泪水也是慢慢的没了。 “医生,你们说完了吗?”
一个沙哑而模糊的声音响起。 周野吾赶紧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李焕东在艰难的说着话。 “小吾,你评估下吧,到底能不能脱机拔管。”
陈日源道。 周野吾点点头,连忙就看向心电监护,看着血氧饱和度,然后又看了半天李焕东的痰液,确实他的咳嗽也是减少很多,下了决心般坚定道:“我觉得可以拔!”
陈日源也上前来看完李焕东后,同意地点了点头:“经过评估,我也同意脱机拔管。”
…… 然后周野吾查完房就叫了麻醉科的会诊医生。 没多久麻醉科的会诊医生进入到病房后就去拔管了,过程很顺利。 听到李焕东嘴里的管子被拔了以后,大家都欢声雀跃。 这对于他而言,又是一个进步啊,插管下的病人的精神本来就会差很多,现在不用插管了其实是个好事情。 李焕东本人拔完管以后,也是呼吸变得更加自如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他消失的右腿。 他还是时不时就会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空荡荡地右腿,然后用手抓着空荡荡的裤袖。 艰苦的岁月,一点好转、进步都会让人格外高兴,更别说度过难关,当然会让人异常激动。 可是对于李焕东而言他可是少了一条腿啊,所以即使拔完管后,他的情绪仍然很低落,这几天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自己以后小孩子的命运,想到了自己妻子可能要外出务工才能维持家用。 他想的越多,就越想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李焕东在病房里幽幽道:“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吗?”
说着说着,他忽然看到了一旁柜子上一个玻璃瓶。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活着就是个累赘,只会害人!”
病房内片刻后响起玻璃砸碎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你放下!”
正过来准备打盐水的护士看到玻璃瓶碎了后,李焕东竟然从床上爬下来,想要捡起碎片! 护士吓得一把就跑进来,用脚踢开了玻璃碎片,然后喊道:“快来人,这里有人自杀了!快来人!”
病房的长廊顿时变得燥热起来。 甚至其他病房里的医生听见了护士的声音,都开始议论纷纷:“是哪个不想活的在这儿自杀了,这不是要害医生吗?要死也回家死啊。”
周野吾第一个冲进了李焕东的病人。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男人手上血迹斑斑的伤口。 周野吾一边指挥护士先把李焕东捆住,直接上了“束缚”的医嘱。 然后一边朝李焕东吼道:“你干什么啊,你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你想过你家里的人吗?他们该怎么办呢!”
周野吾从治疗车里找出了碘伏和包扎用的纱布,迅速给李焕东的伤口消毒后做了包扎。 他轻轻地将无菌纱布摁着,然后借护士的胶带快速地绑好。 “你多替自己家里人想想,好自为之。”
周野吾有些生气地道。 李焕东的表情也是有些沮丧:“家人?我这样的废物只会拖累他们。”
中年男人的重担压得李焕东完全喘不过气来,现在没了右腿,他觉得自己能给家里带来的只有拖累和负担了。 “我还有什么用……”他喃喃自语。 周野吾听着李焕东的话,也是觉得他真的特别的可怜。 甚至周野吾都忍不住要走出病房,找个地方好好安静下,调整下自己的情绪。 “可你要是没了,你的老婆和两个女儿心里唯一的依靠都没了,你会让他们的生活更困难。”
“我没了腿我还能干什么?”
“霍金不一样残疾,史铁生不是一样住在轮椅上吗?你只要敢付出,一定会有结果的。”
“我和这些人怎么能比,我只是一个修车的。”
“为了你的女儿,你必须要去试一试,人生能选择的路有很多,你现在不能修车了,你还做其他事情啊。”
周野吾不断安慰着李焕东,试图激发他内心的斗志。 李焕东听着周野吾这么诚恳的话,然后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真的就是心软了,然后寻死的念头烟消云散。 他是顶梁柱!他可不能倒! 李焕东看向周野吾,眼睛里露出一道光:“有烟吗?能给整一支吗?”
李焕东是个老烟鬼,现在止痛药的药效过后,他截断的右腿开始有些发疼了。 弄得他有些心乱如麻。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想要点一支烟。 “抽烟?”
“医院这可不允许抽烟,这是病房,对不起。”
周野吾摇摇头,委婉地拒绝了李焕东的要求。 病房里抽烟成何体统? 而且容易酿成火灾,还容易导致加重病情,这住院了还想着抽烟呢? 周野吾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他花了一会的功夫和李焕东解释,李焕东一再强调自己需要烟,但是拗不过周野吾,最终还是被周野吾给劝下来了。 “好好休息吧,抽烟的不良后果太多了,而且容易造成慢性阻塞性肺病,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本来就新G病毒感染了,现在抽烟,这是很容易加重病情的。”
周野吾见李焕东也没有寻死的意向了,护士也正在清理地上的碎片,他就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希望一切都变好起来……”周野吾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这个可怜的男人。 李焕东在六病区又观察了几天,新G肺炎控制的很好,生命体征也是很稳,心态在周野吾每天早上查房的安慰下,也是变得好了很多。 而且李焕东竟然还问周野吾要了纸和笔,一有空就在本子上写些文字,说要写一本小说。 “你不是不会写字吗?咋还想搞文学创作这条路了?”
周野吾有些好奇和纳闷,盯着他本子上那些扭扭歪歪的字,淡淡地笑着。 李焕东指着本子上的段落,心满意足道:“不会写,但是我可以学啊。”
说完后他咧嘴笑了,笑得极其的灿烂。 这一刻周野吾若有所思,这或许才是一个重生的李焕东吧。 他的腿也许被截断了一条,但是心却可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