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翊有些意外。
但听沈北翰说得很认真,带着股憧憬,似乎对那样的生活向往已久。
他轻颔首,“父亲想往后怎么过,您做主便是。”
孙瑾仪迟迟没有反应,呆愣地被拉了出去。
云窈杳出神地凝视他们的背影,沈卓翊将她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耳边的碎发,“窈窈,不要胡思乱想啊。”
小姑娘温软的脸蛋挨着男人的胸膛,感受到他说话间轻微的震动,声音低缓如流水,“没有,我只是……不想他们埋怨你。”
沈卓翊调侃道:“那为夫龟缩着不吭声,任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坚持不原谅,杜绝她再度插手我们生活的可能?”
他屈指刮刮小姑娘的鼻尖,“乖乖犯傻了不是?我们是夫妻,理应统一战线共同进退。
“即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是你当好人我当坏人。说到底我还是他们生的,无论如何他们待我能差到哪儿去?”
可窈窈不行。
她受够了委屈,他不能让她再回到过去被婆母以长辈之名为难的状态。
父亲要住到乡下也好,留在京城,保不齐哪个亲戚便在窈窈面前慷他人之慨,劝她与婆母和谐相处。
一家团圆,不是这么团圆的。
云窈杳明白男人的用意,心底涌过阵阵暖流。
她搂着夫君的腰身,软软地隔着衣服亲亲他胸口的位置。
沈卓翊垂下眸,含笑的眼神透露出鼓励:只这么点吗?
小姑娘耳尖红透,伸手环住他的颈项,打算进一步,又心虚地朝屋里看看,唔,崽崽们还在睡,不会看到。
于是她大胆地送上自己的唇。
男人眼中蔓延开无尽的笑意和宠溺,扣住小姑娘的后脑勺,忽地托起她的臀,抱着她进入隔壁卧房,闩上房门。
……
另一间屋子。
烛火摇曳,孙瑾仪哭哭啼啼。
“侯爷,你不晓得这三年我过得有多难,我可是郡主,却被他们从头到尾的羞辱!”
谁也没告诉她,顾楚岩命人将她私下绑去的原因,但她自己琢磨明白了。
顾楚岩喜欢孟安穗,对孟安穗唯一的女儿好,她间接害了云窈杳,因此顾楚岩伪造一个死去的她,要她在南离皇宫伺候人,将她折辱至死!
“是,顾楚岩的决定与云窈杳无关,可算起来我已经受到惩罚,你看我的手,我的样子!”
孙瑾仪神经质地抓着手背和脸,“你看!我的荣耀我的尊严破碎一地,他们还想怎么处置我?非得我彻彻底底丢光面子才行吗?!”
沈北翰温声劝道:“冷静,你冷静些……”
“你闭嘴!”孙瑾仪甩开他的手,“事到如今你也不向着我!若不是云窈杳我会落到这副田地?若不是顾楚岩痴迷孟安穗,我会被设计给她下毒?”
她胡乱地埋怨,念念叨叨状若疯癫。
“唉!”沈北翰压制不住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郡主,仔细想想,最无辜的分明是窈杳。
“别忘了,当初是卓翊提出非她不娶,她是被卓翊哄回来的。对你,她尽心尽力,她也和裘俪无仇无怨,结果裘俪偏偏利用她打击你。
“竺贵妃那事也如此,窈窈那时中着蛊毒,却叫先皇强制性带去竺贵妃身边,竺贵妃发狠推她下楼梯。
“南离这次更是,孟安穗走的时候窈杳方几个月?还没学会说话,二十多年后莫名卷入顾楚岩对孟安穗的感情。
“从始至终,窈杳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吗?然而平白遭遇诸多坎坷,她该觉得多冤枉,多难过。”
孙瑾仪红着眼听沈北翰的叙述,手剧烈颤抖,汹涌的情绪在高点崩塌,跳起来指着他鼻子怒骂。
“好你个沈北翰啊!三年不见你昏头了!你开始心疼儿媳了!那么些年你就清清白白?现在跟你儿子沆瀣一气指责我是吧?你是要逼我上绝路!好!我如你的愿!”
她受不了刺激,闹着要自尽。
沈北翰太阳穴突突直跳,重逢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
……
“窈窈乖……”
沈卓翊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手轻拍云窈杳的背,哄小姑娘睡觉。
突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他剑眉微蹙,凝神听了会,轻啄窈窈的脸颊,蹑手蹑脚下了床。
整理好腰带,沈卓翊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荒唐的闹剧突兀地停止。
孙瑾仪顿了顿,呈跪姿趴在地上哭天抹泪,大意是她死里逃生,相公和亲儿子却逼她去死。
沈卓翊不为所动,略带讥诮地道:“你在南离皇宫认出窈窈时没好意思认她,后来不得已跟我们见面了你表现得不好意思见京城的亲朋好友。
“如今你怨怪我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影响你在两家的形象,是阻碍你回京的绊脚石——你的羞耻心随着跨过南离边防丢在南离境内了吗?”
这话一点不留情面,于孙瑾仪而言是刻薄的如同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你忤逆不孝……”
沈卓翊眉眼冷淡,“我不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打记事起我不就经常和你对着干?怎么我娶了妻子,矛盾便转嫁到窈窈身上了?
“做决定搬去碧园的是我,怎么你偏盯着窈窈不放?怎么外人也认为窈窈唆使我与侯府分家?难道我是死的,没丁点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早点要求分府别住,你时不时不会再咬紧她了?呵,窈窈嫁给我可真倒霉,摊上这样的夫家。”
他话语里满是自嘲,沈北翰直摇头,不对,卓翊在婚后搬出去是给他们留了面子,男人成家立业了分府住也正常。
若是他成家之前搬出侯府,那便意味着他们沈家内部大有问题。
“卓翊,是我们的错,我们做得不好,爹知道,你一开始是打算同窈杳住在侯府过日子的,是爹娘的不对,是爹错了……”
沈北翰说到最后话音模糊不清,扶着膝盖佝偻下腰,自责又懊悔。
孙瑾仪跪坐在地,仰头看着神情冷硬的儿子,陌生感浓重。
可细细想来,他的确是从很小的时候起,便与她这个当母亲的分庭抗礼。
“我早已不能忍受你操控我的人生了。”沈卓翊语气淡漠的不包含丝毫感情,“想让我不公布你做过的事也行,你别‘活着’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