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翊摸了摸窈窈的小耳朵,低声道:“乖乖,我们先走。”
云窈杳唇边泛着笑,牵着夫君的手往外走时,发现他也牵起嘴角,“夫君,你笑什么啊?”
“你笑什么,为夫便笑什么喽。”沈卓翊捏捏她柔若无骨的手,小姑娘开心他便也开心。
“我为竺姐姐高兴呗。”云窈杳眉眼弯弯,歪过脑袋靠了靠男人的肩膀,“真好。”
邬竺会有新生活,他们会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一切都很好呀。
出了洞口,三架马车停在山脚下。
赶车的全是顾书泽的人,马车和车上的食物也由顾书泽提供。
众人分头上马车,周知宁及顾书泽派来保护她的手下占了一架马车,云窈杳一家子一架马车,孙瑾仪便被安排跟墨十四他们一起。
墨十四给邬竺的脸做了改变,孙瑾仪认不出来,并且她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全程局促地缩在角落。
守边的将士或许收到叛军的命令,会阻拦他们离开,所以墨十四没用事先备好的通关文牒,趁夜把领将催眠了。
三驾马车三只老虎做贼一般偷偷离开。
进入启隆境内,终于不再提心吊胆。
百里沐要去看望救出来的族人,表明之后会去京城见他们。
墨十四也有计划,带着邬竺、小女孩和周知宁等人另找地方落脚。
沈卓翊则携妻儿跟孙瑾仪与父亲沈北翰接头。
自打从百里沐这得了消息,沈北翰已经等候多时,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出什么意外,人都瘦了一大圈。
听说卓翊他们到了,沈北翰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老远看着缓缓走近的马车,他忍不住喜极而泣。
晏清最先被抱下马车,脆生生地喊:“祖父!”
“哎!”沈北翰哽咽着上前,一把抱住向他跑来的两个孙孙,“小乖乖,小乖乖,幸好你们平安无事!”
沈卓翊牵着云窈杳走来,看见淮平侯头发斑白,眼底泛着血丝,形容憔悴,足以见得这阵子他过得有多糟糕。
“父亲。”他低声唤。
“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沈北翰嗓音沙哑地说,低头抹去眼泪。
孙瑾仪最后下马车,看到他的样子,眼泪顿时脱眶而出,“侯爷!”
沈北翰身形一顿,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去,“……郡主?”
“侯爷!”孙瑾仪哭得撕心裂肺。
“和丰晏清。”沈卓翊对两只崽崽招招手,“和爹爹娘亲进屋。”
嗷呜、呜呜和虎媳妇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院子里找个阴凉地方躺下。
孙瑾仪踉踉跄跄着走向沈北翰,两人互相扶着肩,看着对方青丝大半成了华发,面容苍老,不禁抱头痛哭。
尤其是孙瑾仪,她皮肤糙的甚至不如沈北翰。
哭了一会,沈北翰拉着孙瑾仪的手腕,“我们进屋,进屋细说。”
这边环境比不得京城,陈设简陋。
孙瑾仪坐在床边,边哭边道出这些年在南离不堪的遭遇。
“我乃堂堂启隆的郡主,到了南离却是最卑贱的下人……侯爷,我这副模样,回京城可怎么见人呐!”
“不妨事,管别人怎么说呢,我们关起门过日子,你能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沈北翰感激之情难以言喻。
本以为郡主死去了,谁知还能见到她,于他而言可是大喜事一件!
孙瑾仪哭声悲戚,“不行,我不行,侯爷,你看我的手,我手有多少老茧和裂口,我的脸也暗黄粗糙……侯爷,我这样不如死了算了!”
沈北翰急了,“郡主,万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他抓住她的手道,“我不介意你变成什么样,你活着就好。若你不想见他们,或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先不回京城,趁机四处转转,游玩游玩。”
整理好心情再回去也不迟。
“我……”
“郡主!”沈北翰言辞恳切,“你大难不死,以后一定会更好!”
孙瑾仪眼睛通红,忍不住崩溃而哭。
沈北翰安慰了她一阵,平复好情绪了,决定找沈卓翊说,他打算带郡主去游山玩水。
“卓翊。”
他刚开口,沈卓翊便站起身,“您来得正好,我们有事想跟你聊聊。”
两只崽崽睡得香甜,他们去外间坐下详谈。
沈北翰先讲自己的来意,沈卓翊点头,“您的计划我没有异议,不过回到京城之后,公布母亲没死的消息时,也要对两家说清楚,母亲曾对窈窈做过什么。”
“什么?!”孙瑾仪反应剧烈,音量拔高几度。
她的眼哭得又红又肿,不可思议地睁大,“卓翊,都三年了,旧事重提有必要吗?”
“有必要。”云窈杳直视她,不卑不亢道,“是您先想要获得我的原谅,您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可,可你没原谅我啊……”
“我原不原谅,与两家宗族知不知晓真相是两码事。”
沈卓翊安抚地拉过小姑娘微微发颤的手,放在掌心包裹住,“向两家说明前因后果是我的主意,我心意已决。
“母亲,试问如果窈窈与你互换,窈窈偷偷给你用药,你会替她隐瞒吗?你会心平气和地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吗?
“对,是三年了,但三年前你一个字没留,大家不知真实情况,那些亲眷多次在窈窈跟前为你惋惜。
“她因你中毒,反复发作疼痛难忍,还要听别人追忆你,她心里的苦你明白吗?换成是你,他们夸窈窈是好儿媳你能接受?”
孙瑾仪急得坐不住,“我,我在改变,我不像以前那样了,真不会了,卓翊,被他们知道我给儿媳下毒,我更没法见人!”
“你便说你不知那是毒,是裘俪骗了你。”
“裘俪骗我,我要没动心思也不会上她的当!”激动地说完,孙瑾仪意识到不对劲,后悔地捂住嘴。
沈卓翊嘲弄地笑,“原来母亲知道不该做偷摸用药的事,哪怕本意并非给她下毒。”
孙瑾仪咬住唇,低泣着埋下脑袋,肩膀一抽一抽。
始终没说话的沈北翰开腔,语气沧桑,“卓翊……便照你说的做吧。”
“侯爷?”孙瑾仪怔怔地看他,眼里满是震惊和出乎意料,喃喃地问,“你……你当真同意?”
沈北翰却不看她,兀自说道:“公开了真相,我便与郡主搬去乡下住了,找个宁静的地方,饮酒煮茶,共话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