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时,云窈杳恢复清醒。
用来咬住的帕子早已掉到一边,云窈杳有气无力地坐起身,立刻有一名丫鬟上前扶她。
她声音微弱:“备热水。”
衣服都湿透了,她想擦擦换干净衣裳,去看看宝宝们。
总感觉两只崽崽今晚哭过,实在放心不下。
丫鬟担忧地劝道:“夫人您别下床了吧,好好歇着,您脸色很差。”
“无妨。”云窈杳缓慢摇了摇头,“小少爷们睡得怎么样?苏嬷嬷有没有来说什么?”
“嬷嬷没来过,小少爷们定是在好好睡觉呢。”
没亲眼看过孩子们,她这心里不踏实,休息了一阵,云窈杳便前往他们的屋里。
两只崽崽睡得深,不晓得他们心心念念的娘亲过来了。
借着烛光,云窈杳看见哥哥皱着一张小脸,苦巴巴的模样,她手伸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弟弟是侧身睡,面对床里,露出小耳朵,又乖又萌。
云窈杳感慨,不管发生什么事,看到这两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就被治愈了。
她俯身挨个亲亲崽崽的额头,示意丫鬟移开蜡烛,蹑手蹑脚地要离开。
刚站起来,听到弟弟模糊地嘟囔了句,“娘亲……爹爹。”
谁受得了小孩子梦中呓语,云窈杳又坐下,默默陪伴了他们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回房休息。
……
翌日。
云窈杳睁开眼,发觉自己身体没有丝毫不适,似乎比昨天还精神了点。
她没作深想,梳洗用膳,再带着和丰晏清一块去侯府。
崽崽们年岁尚小,不明白人死了是个什么概念,看周围人都在哭,他们也蹙着小眉头,忧愁地跟在娘亲左右。
沈卓翊脸上不见昨夜的崩溃失控,看到云窈杳便拉过她的手,“辛苦你了,窈窈。”
“不辛苦,我在这边守着,你去洗把脸吧。”云窈杳看男人神情憔悴,眼底熬出了根根血丝,很心疼。
“嗯。”沈卓翊宽慰地勾起个勉强的笑,蹲下身胡乱揉了揉两个孩子们的脑袋,“和丰晏清,今天也不能玩闹了,要陪祖母最后一程,都安安静静的,乖乖的,好吗?”
弟弟听到不能玩耍,将手里的小脑斧往背后藏了藏,感觉这样也不好,索性交给青兰。
哥哥愁眉苦脸地看着前面的灵堂,话音稚嫩:“祖母这次要睡很久很久吗?等我跟弟弟长大了……她也不会醒过来吗?”
沈卓翊没办法对孩子说出太残忍的话,轻叹着又揉揉他们的脑袋,“去吧,祖父在,可以陪祖父说说话。”
云窈杳牵着两只崽崽过去,崽崽们神情怯生生的,跟着娘亲在小小的蒲团跪下,虽然动作不利落,但莫名透着郑重。
一旁的座椅里,沈北翰两眼无神,绝望的像是干枯的老树,一动不动地凝视棺材的方向。
良久,许是意识到孙孙们来了,他一帧一帧地转过头。
看着年幼的孙孙们抿紧嘴巴跪得端正笔直,沈侯爷眼角渐渐滑落两行浑浊的泪水,慢慢沁出哽咽的抽泣声。
崽崽们看了看娘亲,得到眼神鼓励后,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向祖父。
他们走路还不够稳当,有些踉踉跄跄的意思。
沈北翰伸出手,哥哥和弟弟各抓住一只。
哥哥糯声道:“祖父别哭哦。”
弟弟从衣服里掏出手帕,平时用来擦鼻涕或者口水,不过今天没用过呢,是干净的。他努力举起来,“祖父,擦擦眼泪。”
“嗯。”沈北翰手指颤颤巍巍地接过孙孙递来的小手帕,扭头想把眼泪压回去。
两只崽崽郁闷地相互对视几眼,要想办法哄哄祖父呀。
平时见到的祖父都笑呵呵的,第一次见他难过。
哥哥眉心皱成“川”字,一手握祖父的手指,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掌心,奶声奶气地道:“祖父,不要伤心,祖母还会、陪着你的。”
沈北翰低头在肩膀上擦了擦泪水,挤出一抹笑脸,“嗯嗯,好好,祖父不哭。”
弟弟也说:“祖母和我们是一家人啊,家人不会走散……她永远都会在啊。”
他们不太懂死亡,只是觉得,她肯定陪伴在自家人身边。
“家人……”沈北翰自言自语,胸腔酸涩无比。
不能在小孩子们面前失态,他克制了一会,哑着嗓子哄道:“和丰晏清,去找你们娘亲吧,嗯?”
“哦。”弟弟不放心地再次认真说,“祖父你不要哭啊,祖母看到了也伤心。”
孙孙的话令他再也绷不住了,低着头没给他们看见。
他要是早点劝说妻子,早点让她对孩儿们放手,如今妻子不就跟他清闲恣意含饴弄孙吗?
怎会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再也见不得天日。
沈北翰很后悔,很后悔。
直到下葬时,沈北翰也没和沈卓翊说话,他心底拧巴着,开不了这个口。
淮平侯府一下子沉寂,沈侯爷将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日渐消沉。
显然不能接受妻子离去的事实。
沈卓翊知道父亲也不是真责怪他,但彼此情绪很乱,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各自的心情。
当晚,回到碧园,他拉过被子蒙头便睡了近两个时辰。
云窈杳哄完崽崽们,回来在烛光下给男人缝上裂了道小口的裤子。
她针线活不算特精巧,但也过得去。
沈卓翊做梦,梦见窈窈又毒发,他想抱住她,却有无形的屏障隔在中间,他怎么也靠近不了小姑娘。
男人急得满头汗,仓皇地喊出声,“窈窈!”
云窈杳转过头,男人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夫君。”她将针线放到桌上,倒了杯茶端过去,“来喝口水,定一定。”
沈卓翊没管什么茶水,愣愣地看着小姑娘,刚回过神似的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我梦见你毒发了,”他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去抱你却有东西挡在我前面,只能眼睁睁看你痛。”
他也心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云窈杳猝不及防,手里的茶盏水差点洒被子上,亏得她拿到床边去,撒了几滴在地面。
“没事,我好好的呢。”云窈杳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我没事啊。”
沈卓翊的胸膛起伏显著,陡然想起什么,“窈窈,是不是这两日你又要毒发了?”
……
ps:下一章姑母沈南谊又该出场了。
姑母是块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往京城搬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