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歆童仔细打量了番云窈杳。
她们待字闺中时,这位嫡姐便不喜与别人接触,总闷在她自个的院子里。
见了人也垂着脑袋,仿佛天生直不起腰,如惊弓之鸟。
前阵子听说她摔伤失忆,云歆童想去碧园瞧瞧她,不过其琛跟沈将军聊了聊,说是想让她先适应适应。
本就胆小,陡然失去所有记忆,定然比寻常人更是惊慌。
要知道她们前两个月还见过一面,嫡姐的眼神并非这般怯懦。
但有一条好的——云窈杳脸色红润了不少。
大她两岁多却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姑娘,发髻上只简单点缀了支碧玉发簪,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潭水,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淡绿色的裙子衬得人更为柔婉,神情懵懂无辜似刚出生的稚子,娇娇弱弱地贴在沈将军身边。
尽管畏惧,却故作坚强地挺起胸膛,实则手牵着沈将军不放。
明明上次她们还能坐在一起正常交流的。云歆童暗暗感慨,真是世事无常。
云窈杳正视云歆童的脸,不想失礼,暗地里五指颤抖,快要无法呼吸。
沈卓翊及时开口:“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吧,进去再叙旧。”
“好,走。”周其琛牵起云歆童的手。
在外人看来,云家两位嫡女虽同父异母,但感情甚好,姐妹二人并排进了大门。
太子殿下和沈将军交情也不错,想来他们四人相处得十分和谐。
云窈杳头重脚轻的,看样子原女主和小炮灰关系还可以,原文似乎没提过这一点。
既然如此,她大概不用有也许会跟原文女主起冲突的顾虑了。
男女主可是天选之子,小炮灰与男女主对上,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必要情况下,试着抱抱女主大腿……
丞相府院子里聚集了一堆给丞相祝寿的达官显贵,作为丞相的女儿,免不了同宾客们客套寒暄。
不过有太子和太子妃在前,云窈杳又尽量降低存在感,也就很少有人注意她。
她只需露出最完美的笑脸与人颔首致意便是。
终于走过人群,到了廊檐下,云窈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集体盯着她不放。
之前就怕一大波人围上来,众目睽睽的,她多半会全身麻痹、无法呼吸,几乎昏死过去。
沈卓翊拍拍小姑娘的肩,“还好吗,窈窈?”
记忆里他们大婚时,小姑娘置身于众多宾客之间,吓得不成样子。
彼时她顶着盖头,沈卓翊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事后洞房才发现她嘴唇白了,脸上还有两分惊惧。
云窈杳轻微哆嗦了下,往男人肩膀上靠了靠,“我还好。”
“嗯。”沈卓翊捏捏她的小手,“我们在这歇会儿,等太子太子妃过来,一起去见丞相。”
说是歇会儿,其实是给她时间缓缓。
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云窈杳心底升腾起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侧眸看了男人一眼。
沈卓翊看着前方,下颌线清晰地透着股凌厉,古铜色皮肤,鼻梁高挺眉毛浓密,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镇西将军。
感受到姑娘的目光,沈卓翊低下头,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变得柔和,恍惚间倒成了一双多情眼,含着笑意与温柔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云窈杳不由地脸颊发烫,垂眸避了避他炽热的眼神,小脸多了几许红晕,显得健康灵动。
周其琛携云歆童走来,瞧见沈将军温柔似水地摸了摸羞答答的小姑娘的额头,同云歆童打趣:“沈将军这副模样,让他手底下将士们瞧见了,保准惊掉下巴。”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沈卓翊听到后半句话,嘴角一勾,朝他拱了拱手,“殿下,我们彼此彼此啊。”
“哈哈哈。”周其琛笑声爽朗,也认下了这妻奴的名头。
云歆童抿唇笑,眉眼间沁着淡淡的喜悦与甜蜜。
四人一起前去给云丞相送上生辰礼。
第一次见到在这里的父亲,云窈杳就像面对严厉长辈的小孩子。
而且云丞相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孔,听到周其琛、云歆童的祝词才露出些许笑意。
待云窈杳跟沈卓翊上前,他先是敛起眉头,眸光淡淡地掠过自己的长女。
云窈杳呼吸一滞,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僵硬地随沈卓翊机械式地念了祝词。
那眼神,和她现实里父母的眼神太像太像了。
冷冰冰的,轻视瞧不上的,带着股“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没一件事能做好的废物女儿”的深切不满。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云窈杳却如置身冰窖,感觉她回到了那个常年阴暗,充斥着责骂和踢打的“家”。
云窈杳垂下脑袋,强行将眼泪逼回去。
今天是云丞相的生辰宴,她当着云丞相的面哭,更容易引起他反感。
沈卓翊握住小姑娘战栗的手,十指紧扣。
“你们的贺礼老夫收下了,老夫深感欣慰。”云丞相云昊面容和煦地说道,“窈杳留下,老夫有话要单独交代你,你们其他人先去院子里吧,外面热闹。”
“丞相……”沈卓翊剑眉微蹙,担忧之意外显。
“窈杳是老夫的女儿,老夫也只是想跟她说两句话。”云昊语气平淡,却透着股不容置喙。
哪怕女儿嫁出去了,终归叫他一声父亲,他当然能教导训斥。
周其琛给沈卓翊递了个眼色,这时候不好跟丞相硬来。
云歆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昊又道:“歆童也好一阵没见到你母亲了,不如去和你母亲待会儿,她整日念着你。”
这便是不准任何人插手的意思了。
她看了眼周其琛,神情晦涩地垂下眸子,“是,父亲。”
沈卓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头附在小姑娘耳边,“为夫就在院门口等你,别怕,嗯?”
云窈杳乖巧地挤出笑脸,想让他安心。
可男人看了,更加放心不下。
反观云昊,对云窈杳的神色越发糟糕了。
三人离开屋子,云昊眉头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据说你前段时间摔了头,失去了记忆?”
云窈杳掐着手心,“是……”
“大声点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那么窝囊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