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夏桑羽过了进食的时辰又怎么样，这一整个府邸都是他的，随时想吃都成。
“我吃过了。”
“嗯。”
“这一桌吃食都是你的。”精致的喉结滚动了下，夏桑羽意识到他的意识外露了，但他丝毫不介意，继续道：“要是不合胃口，我让厨子换一桌。”边说着边翻阅着书籍，极力让声音平静下来。
没做答复，草草吃了几口，突然抬起头来，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带有几分试探性问道：“殿下知道我来京是为何吗？”
“知道。”夏桑羽不急不慌的翻了页书，语气恬静平淡。
他这态度让顾子笾一时找不着北，不知究竟应该从哪个话题入口，想了半天便准备直言不讳，这样说虽然失礼，但好在二人间不用再打太极。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夏桑羽开口，“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把饭碗往前一推，盯着夏桑羽道：“吃饱了。”
“确定吃饱了？”纤长的手指摩擦着纸页，皇子府的藏书用的都是上好的纸，由人抄写上去，字迹工整，不管是望着还是摸起来都远比外面街贩上的舒服的多。
舔了下嘴唇上残留的酱汁，坑定道：“吃饱了，我们谈正事吧。”
“你说。”
“殿，殿下……”按理说夏桑羽废那么大周折把她从江府接到这，再加上刚才那一系列举动，不可能不知道事情发生原委，但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寡淡举动，究竟又想做什么。
翻阅半天了也没听见顾子笾后文，合上书来询问道：“顾大人不妨直言。”
顾子笾一双眼微眯着，像是在思量什么，终于“呵！”的笑了声，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见到她这副模样夏桑羽酒知道她铁定是多想了，只好出言解释了起来。“我对你这件事的了解也不过是你快进京时开始，柳家下人说他们老爷替公子报了仇，挽回了颜面，后又有个知州来拜访柳府。”
眉毛低垂，显得本来就深沉的眸子更低沉了几分，“你还没有到达京城时柳家在京城的眼线又加了不少。”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打着，夏桑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越过顾子笾，停留在她身后的屏风上，仿佛在怀念什么。
那目光让顾子笾浑身发麻，但究竟没开口言语一句。
见无人应答，他便自顾自的回答道：“单问一个二个眼线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但按往常来说，知州这类官员柳家都睬都睬不上眼，可现在登门拜访没被赶出去。”他的语气顿了顿，有了些波澜，“这本来就是一个让人遐想的事。”
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整个人有些漫不经心，但每个细胞不仅没有丝毫放松，甚至还绷紧着神经，用余光打量着夏桑羽。“所以，你是从知州开始差的？”
“不错。”夏桑羽给了她个赞许的眼神。
扬了下眉，不置可否的添了句，“那殿下又怎么会知晓这知州有关系的一定是我？”
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下，夏桑羽知晓顾子笾开始疑心了，但好在他行的正坐的端便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不讳道：“建平那边的人早在几日前就告诉我，说你出事了。”敲打桌面的声音不自觉的加重了些，“至于为什么我确定来的人是你而不是朱拒，这是从你到江家就确定的，而且……”
他的思绪被拉到多日前，虽然话语清晰且克制，但从他那温和缓慢的语速中，还是能听出几分痕迹。“我信朱拒，来的一定是你。”
她感觉嗓子有点干，“那……”
敲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桑羽抬起眼睑，“没事就继续吃，吃饱了再和我说话。”
身子往后移了几分，让自己和书桌拉开一定距离，顾子笾摊手无奈道：“吃不下去，槽心事儿多。”
他看着她，那是张极其陌生又熟悉的面颊，道：“大人一路上早已做好了谋划，如今多此一举又是为何……”皇家上好的教养让他一贯是克己复礼的，就连被怀疑这事，也一贯保持着君子之风。
顾子笾干笑了几声，一口气卡在喉咙处，顿时咳呛了起来，“殿下又高估我了不是？”
“……”夏桑羽没做答复，二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夏桑羽先开了口，却只单单说了四个字，“你在钓鱼。”
挠了挠头，顾子笾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憨厚老实点，“殿下喜欢钓鱼吗？”她这话虽是疑问句，但却没有给夏桑羽回答的机会，自顾自接道：“鱼儿贪图鱼钩上零星的肉沫味儿，他们的下巴便被人活活钓上来，最后满嘴鲜血，遍体鳞伤的被摔在结实的地面上，而鱼每挣扎一次……”说到这最后句话时，她停顿了会，后染上了些自嘲的意味，“每一次的挣扎都会让身上沾染更多的脏物。”
点了点头，夏桑羽表示出赞许的模样，却又一句话将顾子笾拉回了现实“可顾大人并非是那乖乖就范的鱼。”
满不在乎的绕着因为零乱而导致散落的头发，眼神往左右都撇了几眼，看起来一幅逍遥风流的样子，“那可不一定。”她放下了绕头发的手，用指节一下一下的敲着脑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终于是说出了来此的目的，“到时候还望殿下不要接话。”
他突然又摸不清她打算了，问道：“不要接话。”
“是的。”顾子笾点了点头，解释道：“卑职不是担忧殿下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我只是想把饵放长点。”
她的想法简单且美好，夏桑羽轻笑了声，“你就不担心知州把朱拒怎么了？”被这着话噎着顾子笾愣了下，语气中满是坚韧和肯定，“如果我不这样做，柳家一察觉到不对，作为棋子的知州一定会被舍去。”她目光的焦距散着，透着种无机质的黑，但凡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有种狐狸盯住豺狼的错觉。
从位子上退开，行了个跪拜大礼，“卑职还有件事希望殿下允了我。”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礼惊到了，虽然因为夏桑羽的出身，接触过无数人的跪拜礼，但每次见顾子笾行如此大礼，还是有几分别扭感，就算这个人脸上罩的是朱拒的皮相，看不出她的精致表情，看起来还是别扭。
“你说。”
“殿下这书房有笔墨吗，可否借之一用？”她未起身，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等夏桑羽允了她，大有不允了她便长跪不醒的模样。
夏桑羽明白这是顾子笾在逼迫他就胁，叹口气气，“你，尽管用。”要是隔了别人来求他，他们关系条件本就是不平等，一个是主动，一个被动。隔旁人别说逼迫了，就算是逼迫也只能在书房外跪到昏迷，后被轿子抬回原本府邸。
起身道谢，夏桑羽替她铺好笔墨纸砚，笔走游龙，便写上了几句勉强可以称得上打油诗的短语，夏桑羽默念了几遍，感觉朗朗上口，便开口道：“大人确实冰雪聪明。”
“过奖。”简单回答了句，便继续写了起来，这些短句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京城各地方广为流传。
将书写的内容系数交给夏桑羽，她终于是放下了心，夏桑羽本想让顾子笾留在皇子府，但留在皇子府实在是容易让柳家抓住话柄，到时候要是为了这小事而毁了一局棋就不好了。
临走时夏桑羽借了批暗卫保护她安全，顾子笾终究是叮嘱了句，“到时候留个可以进入大殿的官员在门口等我。”说到这还不放心的添加了句，“要足够放心的。”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皇子府。
是夜，顾子笾在烛台前研究着卷宗，突闻窗外有着衣料的簇簇声，收好卷宗，从袖里掏出一贯常用的精铁扇当折扇轻摇着，突的收起扇子从茶壶里到处杯水来，轻吹着杯面道：“在窗外候着干嘛，进来吧。”
而回应她的，只有外面沙沙的树叶声，空无一人。
从一旁拾起个物品来，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后向屋顶抛去，用处了招类似隔山打牛的招式，这番借力打力让楼顶上的人吃了个暗亏，“还不下来？”她这话说的放肆且妄为，又快速的往屋顶上丢置了些物品，打的屋顶上人只能暗暗叫苦。
屋顶几人对视了下眼神，确认这家伙功力不俗，这几套隔山打牛都是伤皮不伤骨的招数，力道多一份少一分都没有这样的效果！这样的精准，功力至少在他们几人之上。
打了个手势，一群人破窗，势如破竹之势让地面都抖了几抖，而顾子笾却还在一旁吹着杯盏，看着杯面上的一层层的涟漪，不为所动。
领头一人单膝跪地，行礼道：“大人。”
装作才知道他们的样子，顾子笾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叹道：“诶呀呀，怎么是你们啊。”她装作才知道他们在的样子，“要是知道你们在我就不下手了，疼不？”
实在是之前去建平路上被着群人压迫着赶路太久了，一路上那么多好山好水都没玩过，又死了个人，这几下就当一块抵消了。而且，这一群人还不能反抗。
‘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想打我又不能动手的样子。’顾子笾沾沾自喜心想道。
被这样平白无故的打了好几下，说不疼是假的，虽然都想喊疼，但处于好面子，导致他们十几个人硬是没人多哼上句。就算都有打顾子笾一顿的心理，但一群大老爷们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打疼了，说出去实在丢他们皇子府的人。
“你们殿下想的也是周到。”用物品打了几招屋檐，就算有再大火气，刚那几下下去不管以前怎么的，现在也能散个清光。目光在一群人身上来回打量转了几圈，后道：“大半夜，天也是怪冷的，晚上就趴着这桌睡会吧。”
想着这群磨磨唧唧的人很有可能行礼拒绝，不管如何利诱都克守本分的样子顾子笾就忍不住加了一句，“这个，也是命令。”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但终究是明白了顾子笾的好意。
而顾子笾大心眼里觉得一群人在她屋顶上踢踢踏踏的跑来跑去，实在是扰民，虽然夏桑羽给她找的这间宅子四周没什么人，但吵到她这个小仙女也是不好的。
那什么让他们别受冻了，实在是随便找个理由，顺便讲的。
说完便从板凳上起身站了起来，将板凳和桌子拉开一定距离，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吧。”
这屋内放置的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凳子也是那种长条状的长凳，四把长凳坐上十几人虽然不至于绰绰有余，但也谈不上拥挤，比坐在地上或者靠墙壁站着都显得文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