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如何解决,大家都不清楚,至少有一样是肯定的。当时从忘川河河底涌出来的大量怨气并没有被地府的“人”彻底压制,现在已经跑到人间来四处作乱,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专业的事情,只能让专业的人来做,现在用奖励的方式,鼓励广大道长积极参与,维护世间和平。“凤没,你随李氏车尾去一趟矿场,等到天黑,如果全程他们母子没有一句埋怨铁全贵或他人的话,你把特赦手令给他们,如果,他们在埋怨他人,你就回来。”
铁全贵所为村里其他人未必能理解,如果李氏和铁全康真心悔过,他不介意,放他们一条生路,成全他们和铁全贵之间的血脉之情,免得有些人回去恶意宣告,纠集些所谓的族人来讨伐铁全贵,指责他不孝。和龙天辰散步完,回到自己的暂时书房,龙景尊快速在分别在二张纸写下四行字,印下自己的大印,交给其中一人。“是。”
李氏和铁全康汇合后,坐上马车离开。李氏一直在哭,在抹眼泪。老三的质问让她无颜以对,想着过去的种种,不停手地给自己打耳光,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她感觉不到痛,满心全是悔。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曾经错得有多离谱。老三,九岁被卖给镖局时,他没有言语,收拾包袱跟人走。十八岁归来,心里没有怨恨,敬着她夫妻俩,要粮,要银,他从来不说不字,唯独是谢禾和他儿女,她碰不得,管不得。她心底一直恼怒谢禾,觉得谢禾不是来当她的儿媳妇,而是来做她的太上皇,谢禾在她亲儿的护翼下日子过得比她这个婆婆还舒畅。这口气,老三在时,她不咽也得咽。老三不在,连谢禾亦不在,这口气她便转嫁到谢禾三个儿女身上,长念有富贵亲在身,是个例外,三个小的,她随意打骂。被谢禾压十几年,一朝翻身,她觉得痛快极了。她敢肆无忌惮打骂,仗的是老三夫妻死掉,不能为他们撑腰,她是长辈,是家主,三个小的在她活着的时候被她攥在手心里,将来,即便本事再大,亦大不过她这个家主。对老三的三个儿女苛待,她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即便在矿场上,她没有为自己反思过,一心想着如何活下去。见到老三,一心想着如何求饶,让老三饶过她和六儿。她知道,三十公子身份不简单。只要老三肯原谅她,她和六儿就能回家。到时再放低身姿,求着,求着,老三夫妻总会原谅。以前,每每惹老三生气,事后,她低声下气求原谅,讨好,一天不行,十天,老三事后会选择原谅,他们又恢复以前的日子——老三上交银子,她把控银子,做个一言堂的老太太。她以为,这次也可以。罚也罚了,矿场也来了。老三还有什么放不下。直到老三那一翻拷问,她才真正明白:老三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出来匆忙,带的银子不多,只能了表谢意,各位回去路上可带些物品给亲人。”
村里人担心家里的活计,又怕在这里冲撞贵人,纷纷打算先回去。铁全贵每人给五两,让他们在路上买些物品,匆忙间,他身上带的银子不多。不管大小,全是五两。村里人推脱不了,只能收下。“还有,这是道长给的家宅平安符,能护家宅平安符,请小心收好。”
铁全贵给每人发五张平安符,“长胜,这三张平安符,麻烦你走一趟牛角村,庞家村,庞家村二张。”
“好。我一定给阿泉大哥、六婶娘家送到。”
铁长胜答应铁全贵,一定送到。“六婶,全贵,你们放心,家里家外,我们给你们张劳好,你们且在这里安心住下,等银枝、银雪伤势好些再回去。长念刚醒来,身子虚弱,养养再回。别担心家里。”
村长和铁全贵、六奶奶保证家里的活计。其他人一致附和,说家里的夏种不用担心,他们人多,不会误时间的。送他们回去,仍是震天镖局。“李氏?铁全康……你……你们怎么回来了?……”就在众人互相告别时,意料地,李氏和铁全康又被一辆马车送回来。这……这是闹哪样?难道,铁全贵暗中给他们母子求情?那不太可能,当时铁全贵质问李氏的话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求情?如果谢禾平平安安,无痛无病,铁全贵还能原谅,现在谢禾这样,虽然比去年好些,但比正常人还差很远,生活不能自理,全靠铁全贵照顾。现在长念、银枝、银雪要照顾,铁全贵腾不出时间来照顾,照顾长念姐弟的事务落在谢德峰夫妻,六奶奶一家子身上。显然,铁全贵亦一脸懵然。或者,他们逃跑?!这般想有些人暗退几步,和铁全康母子拉来距离,以此证明,他们不是一起的。“各位,他们手上有太子殿下写的特赦手令,不是逃犯。”
马车后来出来一个抱剑的汉子,一脸冷肃,无表情道,“太子殿下不希望铁全贵背负世人的不解、不孝骂名,看在他们母子认错知悔的份子,允其归家,成全铁全贵和他们血脉亲情。他日再犯恶事,定不轻饶。”
众人了然,转身看向铁全贵,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三哥。”
铁全康略显激动上前,给铁全贵弯腰作揖。铁全贵百感交织看向铁全康,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铁全康的招呼,因为他迷途知返,因为他知错认错,因为他认罚认改,所以,铁全贵原谅他。“老三……”李氏迈着仓皇的步伐上前,期待地看向铁全贵,期待铁全贵能原谅自己。她想,太子殿下能饶过自己和六儿,肯定是老三开口求的情吧。比起面对铁全康时的复杂,面对起李氏就简单许多——陌生而疏离是现在铁全贵面对李氏的态度。在李氏的期待中,众人的注目下,铁全贵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