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暗恋青禹的左护法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下毒后,我身体虚弱了很久。
本来八皇子年幼时就中过一次毒,那时他还太小,指使的人心肠恶毒,想要弄死他。
小皇子中毒后当晚生命垂危,命悬一线。
父皇雷霆暴怒,又气又痛心,他守在小皇子床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处死了一批看护的宫人。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指着跪满一地的太医们恶狠狠地威胁,若是救不回朕的宝贝儿子,统统陪葬。
吓得战战兢兢的一众医官们,哆嗦着拼了老命,使劲浑身解数,终于保住小皇子一条命,以及他们自己的命。
可惜没能挽回小皇子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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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遭过殃,导致这具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次又遭上一回难,便越发差了。
我平时穿得再厚实,也常常手足冰冷,摸起来温度不似活人。
可也没什么办法。
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是个落魄亲王,空有尊贵头衔,平时缩在王府里,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这点小小的不舒服,自然不值得劳师动众的请人来治,平白惹人侧目,给监视我的人找活干。
忍一忍就好了。
我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只是手脚太凉,晚上躺在被窝里,冷冰冰的,令我入睡有些困难。
其他都还好。
没什么大影响,还过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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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熄灭寝殿的蜡烛,我都要在黑暗里等上许久,等到袭来的困意战胜身体的寒意,才能勉强睡上一会儿。
那天夜里,我还在梦中,骤然间心脏像被一根尖细的竹签狠狠扎中。
突发的绞痛令我瞬间惊醒,只觉胸腔实在难受,心脏正一抽一抽的疼着。
我睁眼后,怕继续侧躺压迫心脏,令心悸更加恶化,就挣扎着伏在床边喘气,试图理顺呼吸。
却越发觉得胸闷,难受的想吐。
好像肺腑被强拉着搅在一起,每个内脏都挪了地方,没在它们本来该在的位置上。
我再也忍不下去这股难受劲儿,使劲伸着脖子,往床下吐出一口涌到嗓子里的东西。
吐完觉得胸闷略有减轻,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
我稍稍舒出一口气,意外地感到嘴里有股血腥味。
当即觉得有些不妙。
我垂下头,借着窗扇透出的微弱月光,模糊地看向地上那摊液体。
好像是血。
我抬手移到唇边,指尖沾了点嘴角挂着的残液。
凑近细瞧,果然是血。
意识到吐血的瞬间,我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
彻骨的寒意铺天盖地地裹挟了我。
手足似乎更加冰冷了。
但缓过一会儿,转念又想,这种事,早晚要发生的。
心里便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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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匀气,等到不那么难受了。
从床上起身,走到不远的书桌旁,取过桌上的宣纸,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然后将沾了血的纸,送进暖炉中燃着的炭火里。
我出神地注视着微弱的火焰顺着纸张边缘,一点一点将其吞噬干净,吐出灰烬,不留痕迹。
清理完,我坐回床边翻了翻被子。
借着惨淡的月光,勉强检查了一下,大概没沾到血。
这才就着桌子上冷透的茶水漱完口,冲淡嘴里的血腥味道。
收拾干净后,我重新躺回床上,缩在被子里。
我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睡不着觉。
脑中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回忆。
我翻来覆去地想着回忆里的人和事。
直到天微亮时,才再次陷入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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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又发作了几次。
直到有天晚上,我又从梦中惊醒。
一片幽暗中,我艰难地爬到床边,胸口难过得厉害。
喘息片刻后,熟练地呕出一口血。
这时我隐约听到屋内传来火折子打火的动静。
随即黑暗中亮起晃眼的烛光。
我伏在床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惊讶地抬起眼,顺着光亮望去。
只见暖黄色的光芒中,莫绪手执烛台,站在我的卧房里。
他盯着地上我刚刚吐完的血,好一会儿没作声。
最终,言简意赅地问了我三个字。
烛火昏黄的室内,莫绪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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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半夜闹鬼似的专门等在我寝殿,就是已经知道了。
我也懒得像往常一样再把吐的血拿纸擦干净烧掉。
便躺回枕头上,望着床顶,只想熬过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难受劲儿,试图稳住因为吐血而开始急促的呼吸。
我心知莫绪肯定早就知道我寝殿有异。
隔三岔五总会莫名其妙地残留烧过纸后的焦糊味儿。
这是我唯一无法遮掩的漏洞。
入夜太冷,我不能搬着火盆去屋外烧,会被那些隐在暗处监视我的人发现。
我只能在屋里烧。
如今我的身体扛不住冷风,无法将窗户半开过夜,通风散味。
所以,安插在我身边眼线,将情况密报给莫绪后,这个谨慎的家伙一定会起疑。
而我假装在寝殿练字。
看似趁着夜深人静,写点什么不该写的东西,事后烧掉,毁灭证据。
这场戏也没有迷惑住他太久。
亏我还写了几张满是我要谋反这几个字的楷书,明晃晃的放在桌子上,吸引眼球呢。
白白忙了半天,也没顶什么用。
我懊恼地想,早知道就不费那功夫,躺着当咸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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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绪执着地在等我回答他。
我想起件事,便懒懒地回了一句:
没多久。
然后交代他:
我若有三长两短,你随便把我葬在哪里都可以。但只一点,不许将我与亡妻合葬。
我沉下声音跟他撂狠话:
留她一人在那里清净,不可为我破坏墓地打扰她。
我说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好不容易熬过胸痛,又吐完血,感觉似乎好受了一些。
心想反正已经被莫绪发现了,我心头压着的糟心事正好少了一件。
意识便稍稍松懈。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或者说,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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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我发现太医院院判在我屋里坐着。
请来太医院的当家人,说明宫里那位已经知道了。
莫绪也真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急着跟他主子打小报告。
一点也不沉稳。
生怕热乎乎的消息放凉了。
显得他这个情报头子干活不专业。
一个生面孔守在我床边,看官服是位年轻的太医。
他见我清醒过来,人兴奋地有些恍惚,立刻扯开嗓子,哭嚎道:
王爷醒了!
声音听着充满悲切,跟家里刚死了老娘一样。
喳喳呼呼的小太医深吸一口气。
我皱起眉看着他试图继续扯着嗓子在我耳边哭丧。
我心说老子还没断气呢。
就算断气也不要你陪葬。
你小子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实在不想再次被魔音穿耳,当即出声打断这个小太医新一轮即将嚷出口的嚎叫。
我咳了一声,友善地提醒他:
小伙子,冷静点。
本王还活着。
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