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小白脸那个妖孽的盘丝洞后，我游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沿路与一众行人摊贩擦肩而过。
小白脸赔的银子沉甸甸的。
我一面抱在怀里藏着，一面往前走。
又累又危险。
我心想这样不行，便拐了个弯，直奔不远处的茶楼。
茶楼坐落于繁华的古玩街区，在这一带赫赫有名，占着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掌柜与我相熟多年。
我在那里常年包下一间私人雅室，平时来古玩街闲逛，有空就去坐坐，喝上一壶新进的名贵茶叶，而后歪在榻上，隔着窗扇欣赏街景，打发时间。
我与掌柜寒暄过，被他恭敬地一路引到包厢。
等上过茶，人都退下后，我挥手叫下一直暗中跟随，保护我安全的唐悠。
他从隐藏的地方无声无息地跃下来，拘谨地走到我面前。
我取过一只新的茶杯倒满，笑着问唐甜甜：
这茶还不错，要不要尝尝看。
他听话地拿起杯子，抿过一小口，便摇摇头，轻声说不喝了。
我见状没再勉强他，把一旁包着银子的包袱放到茶桌上，跟他讲我等下去听琴，你带上银子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唐甜甜接过包袱，低头踌躇片刻。
他微微皱起眉，神色有些忧愁。
似乎想反对我令他先行离开的安排，却又不敢讲。
我瞧着他无所适从地苦闷样子，心底叹了一声，改口说：
一个时辰后，去清河坊畅音阁门口等我吧。
……………………
临走前，唐悠捧着银子犹豫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回身看着我，试探地开了口：
刚才那家古玩店。
唐甜甜小心翼翼地挑选措辞，小声地向我建议——
如果我还要去那家店，最好带上他一起，他好暗中保护我。
我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甜甜便告诉我，他当时隐在屋梁上，看出店里那个年轻人会武功，身手还不弱。
说完他生怕再多嘴打扰到我，向我行过礼，从后窗翻跃而下，闪身消失了。
他离开后，我慢慢饮下一杯茶，望着茶室里那架专门为我添置的精美屏风，怔怔地发了好久呆。
如果是以前，唐悠跟我讲话，绝没这么小心谨慎。
调离事件之后，凡是我提出的要求，他真的从不拒绝，甚至对着我几乎不再讲任何多余的话。
人变得温顺极了。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经手的每一件事都办得很漂亮，令人挑不出错。
唐悠面对我时，特别乖巧，不会反抗。
办事得力，没有任何不满和牢骚。
他在努力成为一名完美下属。
可我却反而无法带着他肆意玩闹，跟他如以前那样轻松相处了。
我们之间似乎更像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不再是年龄相仿，玩在一起的朋友了。
……………………
那天我和小逗比坐在王府池塘边，抓着鱼食投喂一池锦鲤。
我跟他谈论起唐甜甜最近的变化。
比如他如今常常沉默，越发寡言少语。
真的变得如当初哭诉着乞求我留下他时说的那样——
对我唯命是从，绝不违抗。
我说我与这样谨小慎微的唐悠相处，觉得很难受。
我明显感到那次事件后，唐悠心里多出许多顾虑，时常在忧郁中患得患失。
我悄悄问小逗比，你现在还逗唐甜甜吗。
小逗比说偶尔逗他，但已收敛很多，不敢像曾经那样肆无忌惮地逗了。
我又问：
他和以前有区别吗。
小逗比垂下头沉默一会儿，才说：
是不大一样了。
一瞬间，我感到非常悲伤。
我叹息道：
唐甜甜变成这样。
皆由我而起，我于心不安。
小逗比低头捡着地上的碎石，劝我说：
不是你的错，给他点时间，让他缓缓吧。
说着，他往风平浪静的池塘里丢出一颗石子。
激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去。
桓云出神地看着水面上泛出的涟漪渐渐归于平静。
过了良久。
他才低声说：
慢慢来。
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