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早些回去。”李三收起笑容故作正色道。
米元就着裴苒牵着的手，顶着一众目光轻轻摸着：“我要回去了。茶水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出油的，舒爽些罢了。索性你没痘子，放宽心，现在也是美的！”
裴苒这下是真的脸红了，微微低头：“也不知道他们多久能找到，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呢？”
“怎么会呢，正值夏季花草开得旺盛，只不过大丰村没有罢了，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
裴苒也知道米元是在安慰自己，就算派人出去也得明天了，哪会一天就找到呢。不过她还是高兴地道：“我在这没有朋友，得空我就去找你好吗？”
“好呀。唉……要不是县令塞了十来名匠人，我一准有空陪着你的！”
裴苒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的奶嬷嬷忍不住了：“小姐，米元小姐还有事要去忙……”
裴苒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奶嬷嬷松了口气，小姐这么容易就信了别人可如何是好啊，老天保佑姑爷要多护着小姐才是啊。
米元接了总管事给的银子心满意足地去收了自己的铺子回大丰村去了。
“来不及吃馄饨了，吃些点心吧。”两人坐在驴车上，李三摸出一包点心来。
“咦，红豆糕，什么时候买的？”米元打开油纸，闻着香喷喷的糕点咽了咽口水。
“铺子换锁的时候去买的。”
米元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
也许有些人就是如此行事，生活琐碎，没有惊心动魄花前月下，有的是柴米油盐平平淡淡。
“好吃，你也来一块！”
“为什么主动帮她做妆粉？”
“嗯……投缘吧。再说，她还帮我找紫茉莉花籽呢！”
李三疑惑道：“帮你？你想用来做什么？”
“这个东西吧，无毒害的，过敏的可能性非常小。她找来我给她磨几盒就是了，留些花籽自个儿种下，来年长好了我可以卖给那些富户的。其实紫茉莉花籽再加几味药材有养肤的效果，不过我认为没什么必要，性价比不高。”
“性价比？”
“就是付出和得到的一合计，得到的不如付出的有价值。”
“比起性价比，她们更看重效果吧。”
米元嚼吧嚼吧，又慢吞吞翻出竹筒喝了口水：“真是必要的我不会替她们心疼，可那养肤效果她不需要，还不如给她配个面脂来的实际，不过眼下我没时间琢磨这个。她那脸我仔细瞧了，少折腾好好养着就成。”
“你还真是……”李三话还没说完就接到一记眼刀，忙斟酌着：“贴心。”
米元满意了。
玉簪花在这里不是稀罕物，就因为不够名贵所以很少有花农愿意种植，多是桂州一带铅粉盛产的地方种植的农户较多。
而紫茉莉就比较稀罕了，反正米元自己走到断腿大约也是找不到的。
这天日头正高，米元的院子里都是满身泥巴的匠人忙得不亦乐乎，一个个汗流浃背还无比认真地做着最后的结业考试作品。没错，米元给他们布置的，每人作一样自己最拿手的作品，走的时候可以带走。就是周镰也已经可以做个没什么毛病的壶了。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县令家的总管事从赶车的小斯旁跳下马车，转过身拉开帘子，下来的正是裴苒的奶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个戴了帷帽的姑娘，那不是裴苒是谁。
“米元姑娘。”总管事上前打招呼。裴苒的奶嬷嬷给后头的小斯使眼色，只见一只木箱上头搭了只小些的木盒子统统放在米元面前。
裴苒款款走来：“米元姑娘，打扰了！”大约就跟米元喜欢顺眼的女子一般，裴苒则喜欢拉手，她亲昵地拉过米元的手，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姑娘说的没错，果真没几日就寻到了，这些都是今日寅时前好不容易摘下的，快马加鞭跑了二个时辰刚刚送到，听说摘的时还挂着露水，我都还没打开过呢，快看看是否何用！”
米元笑眯眯道：“快让他们小心些搬到屋里！”
裴苒便挽了米元的胳膊随她进屋，两人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身后自有人搬起箱子跟着。
“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可难寻了，根本就没人种植，若是牡丹那些的倒还容易些。”
“你不知道，玉簪花是从桂州运来的，一路颠簸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你知不知道，那紫茉莉可是稀罕物，倒不说价值连城，不过很珍贵就是了，派出去的人在东南沿海一带找到的，说是舶来品来着。”
米元立即回应道：“我知道不容易我都知道，要是得来容易，我早拿来给你做妆粉了，哪还叫你四处去寻。别担心，一会儿我看看，那玉簪花包只要是完好的就成，最最要紧的是那紫茉莉花籽，不过花籽不怕颠簸。”
“呀，你这一间间的屋子都是做什么的？这么多布？”
米元指着敞开门的库房道：“这间库房，我取了些红蓝花汁，染在布上以后要用了剪一块下来处理一番，方便得很。”
带着几人来到工作间门前，把门轻轻推开：“这间是工作间，把东西搬进去吧。”
“米元姑娘，我们这么多人是否不方便？”总管事于情于理不得不插上一句。
裴苒回过神来立即道：“是啊是啊，我们就不进去了，就把箱子放在门口由你查验一番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在前头坐着说说话吧。”
米元倒是没想到这茬，经过一段时间的入乡随俗总算知道要把配方保密起来轻易不让人偷了去，工作间不让进倒是没有过。不管怎样，他们如此避嫌米元还是很受用的。于是就在门口验起货来。
那小些的木盒子打开是满满一匣子小地雷似的黑色花籽，米元随手抓起两把瞧了瞧，颗颗饱满，便满意地点点头。
裴苒看到米元点头也跟着放松下来，新奇地观察：“这就是紫茉莉花籽呀？”
“是呀，这个很好的，放心等着吧！”
“再看看这个，都找你说的挑还没开花的摘。”总管事上前打开箱子。
玉簪花苞就没那么幸运了，不少都破了，但的的确确是新鲜的，露珠还没干透呢。
“浪费不少，真是惋惜。”
“怎么办，我叫人再去摘！”
“没事的，有多少完好的就用多少，只不过会有一部分妆粉没香味罢了。这么远的路程运回来也剩不了多少完好的，别糟蹋东西了。有那些花籽在，四五个月的妆粉管够。”
裴苒乖巧地点头：“我听你的。”
“对了，嬷嬷……”裴苒从嬷嬷手里拿了两包东西：“这两包你收好，一包是紫茉莉花籽，一包是玉簪花种子。要是种下还不够我再去找！”
“你……”没成想裴苒居然知道她要种子是想自己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裴苒不以为意，放到她手里：“如果你用这些东西做的妆粉我真能用得上，那今后跟我一般不能打扮的女子岂不是有福了！你不懂我们的烦恼，女为悦己者容……要是太忙，我叫人帮你种，你要是没有地也不必担心，我都会解决的。来年你有足够的原料做更多的妆粉，将来就有更多女子能用上这些妆粉，你也能挣钱，这样可好？”
嬷嬷转过头去用帕子轻拭泪水，真是心疼自家小姐，这么好的小姐，菩萨保佑将来姑爷一定多护着小姐才是。
米元听懂了，虽然她有些啰嗦。
米元抬起两只交叠的手，把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你放心，我做的妆粉你一定能用，比胡粉还好用！这种子我的确想拿来种的，我来安排，你别担心。”
裴苒高兴起来，笑眯眯地点着头。
把东西收进工作间几人准备去堂屋坐坐。
六婶已经准备好了茉莉花茶，香气扑鼻。
“这茶具真是新奇……”裴苒脱了帷帽举起花瓣杯左看右看的：“做的真好。”
“你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带一套去。”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细细品着茉莉花茶就想到了米元做的头油：“那头油我用了，你瞧瞧我的头发怎么样！”
裴苒很是自骄傲地摸着头发，这叫米元怎么说呢：“我总不好自卖自夸，裴姑娘觉得呢？”
“怎么如此生分！”裴苒嗔道：“唤我苒儿亲近些。”
“嬷嬷，您说我的头发如何？”
奶嬷嬷慈爱地看着裴苒，那是哪儿哪儿都犹如无暇美玉：“小姐头发一直是浓密乌黑，用了茉莉头油更添几分光泽。”
裴苒转过头自豪地对米元道：“还很香呢，一整天都是香的！”
“那花露应当也是不错的，等妆粉做好了，花露混着妆粉轻扑于面，整张脸都是白白净净的。黛眉应当是不过敏的，还有胭脂口脂都可用。”
“那我可等着啦！”
总管事看看日头，适时起身遵循出门前夫人的吩咐带回裴苒，而裴苒亲自提着一套花瓣杯带着期待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米元开始研磨紫茉莉花籽。
要说这妆粉，其实也没什么秘方。在古方妆粉的进化中，天然原料代替了铅和水印罢了。
米元将花籽细细研磨，来回磨个几遍累个半死，手都快抽筋了，白白的粉末轻如尘埃，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腾空而起，这便即成了“珍珠粉”。
取来完好的玉簪花苞，将珍珠粉灌到花苞里。将这样十个花苞灌好放入准备好的陶盒中盖严实了，放一阵子粉末就沾上玉簪花的香味。使用的时候每次取出一只，将花苞内的粉末倒出，混着花露在掌心调和，再抹在脸上。
“珍珠粉”比胡粉更细腻，更服帖，不假白不干燥不刺激，是最适合裴苒的。
米元看着那盒剩下的花籽叹气，忽然身后传来李三的声音：“我做了鸡蛋饼，吃吗？”
他怎么还只会做鸡蛋饼，不过力气都花完了的确是饿了：“吃，走，吃完帮我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