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肆意妄为,原罪席卷沙灰。”
xxx
人定胜天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若是真的人定胜天,那些神就不该是具象的表现,而是存在于想象之中的界限。一旦跨过这条界限,那便是所谓的“人定胜天”。
但神并不是一条界限,神是真实存在的强大,能够为了一己私欲将世界强行中断送入轮回,能在一念之间宣告将凡间彻底毁灭。神的下凡使凡间瞬间血光爆破,而作为罪魁祸首,没有一个神会反省自己。
这种本就不平等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荣华尹兰如何都想不明白。
莫非生命真的本就有尊卑?
荣华尹兰从不信这种狗屁理论,他认为人生来平等,而之所以会有上下级的分化,是在之后的成长中凭借个人能力完成的蜕变。但归根结底,生命怎么可能存在尊卑。
他知道元赤陀因不是喜欢他,不过是觉得他好玩想把他带回神界。与眠给他讲过在南方府邸的经历,那时的坤神就是因为觉得好玩,所以听着他自我挣扎,听着他用浑身解数逃跑,最后冷笑着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识破他的诡计了。
哪有什么诡计,但我总不能站在绝望中间等着自己陷落下去。
尹兰浑身染血,站在二逍和元赤陀因的中间。尹兰知道这个神的目标其实是自己的哥哥而非自己,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宁愿对方冲着自己来,哪怕把自己的双臂再次折断,也不希望哥哥在此死去。
元赤陀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长发在脑后束成了马尾。他向后撤了一步,周围立刻升起飓风。尹兰穿着的是与眠的银火服,由神女亲手制作,甚至能防下很多祭年强者的攻击,却被那风中带起的石子生生割断。被撕裂了的穗子也被风吹的不停颤抖,一点一点被风带走瓦解。
那飓风中的每一丝风意都携着元赤陀因的神力,尹兰甚至完全看不到元赤陀因的七窍,他没有七窍,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是力量的化身。
荣华城中已经没了元赤陀因的身影。
而尹兰没有站在原地,他迅速前往了二逍所在的地方,他不知道那个身影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他无法探知到元赤陀因去了何处,但他明白,最后的目标一定是自己和哥哥。
就在尹兰如此想着的时刻,元赤陀因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糖球的面前。他从腰间凭空抽|出了一柄火焰构筑的长戟,二逍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神,眼中的光芒愈发黯淡。尹兰抓住自己身旁的琉璃烫,像一道闪电一般跟上了元赤陀因,和万把刀剑一起扑向了元赤陀因。
元赤陀因握着长戟,似是完全不打算动作,他的周围再次形成火圈,只一瞬,火圈爆裂的波动就将尹兰如石块一般震飞,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溅起了层层烟尘和泥土。他的腰间有深刻的烧伤痕迹,那火焰轻松破开银火服,直接袭击了尹兰的脉窍。
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神,二逍想了一万种自己所能做的抵抗,却最终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对付纳喇兴文他尚可动用荣华城的力量,而这如同造物主般的元赤陀因,这种生物根本不应该在凡间存在。
千钧一发之时,二逍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人迅速拽离了元赤陀因的身前,凌厉的剑意直冲元赤陀因的头颅,将那个天神握在手中的长戟切成了两段,在天神的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一条红印。
元赤陀因抬眼看着造成这一切的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人竟然斩开了他的火焰,并且对他造成了伤害。哪怕是地面上祭年修炼者的最强攻击,元赤陀因也不会屑于伸手抵挡。所以在自己竟然被留下伤痕之后,他试图探寻对他造成这一切的人的样子。他脸上的痕迹慢慢消失,却终究真实存在过。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更加凌厉的剑意瞬间便到了他面前。挥剑的那人穿着普通的长衫,挥着一把看上去无比普通的剑。那剑甚至有些支撑不住剑客如此强的剑意,每次被挥动时都会发出震荡的声音。元赤陀因不禁眯起了眼睛,他被一个普通人,用一把普通的劣剑,斩开了自己的神火。
普通的人出现在了元赤陀因的面前,而这时候元赤陀因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普通。他的剑气中包含着元赤陀因十分熟悉的气息,是让他很恼火的气息。同一时间,一旁持棍的修炼者握着长棍敲向了地面,四周立刻出现一个棍阵,将他和荣华二逍包裹在里面。而巧合的是,那棍阵中也有让元赤陀因很讨厌的气息。
剑客的剑气先剑刃一步到了元赤陀因的面前,元赤陀因用手抓住了那把剑,剑气再次冲到了他的脸上,这一次留下了斜着的红印。而被元赤陀因掐住的剑刃没能再前进一寸,元赤陀因的手上甚至没有任何损伤。
“你的门派信仰光明神王吗?”元赤陀因掐着剑刃,剑客便无法行动。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剑,他修的法门全部都在手中的剑上。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剑都在元赤陀因手中纹丝不动。但他并不慌张,因为元赤陀因背后出现了万把刀剑。
元赤陀因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却没有让荣华尹兰和唐蓝可自相残杀。尹兰在空中转了个圈,万把刀剑便瞬间袭向了元赤陀因所在的方向。唐蓝可则痛快的再次挥出了一刀剑气。元赤陀因身前一尺出现一面火墙,直冲百丈天空,将万把刀剑和剑气悉数吞了进去。尹兰的身上在刀剑被吞没的刹那燃起火焰,他快速将所有琉璃烫收回体内。身体如同中了火毒般绞痛,这时候尹兰开始想念何慕林了。
“我是不是该逃啊!”一边的苏白裘握着长棍十分紧张,他自问打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能守着锡庭皇帝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信仰星辰神。”元赤陀因没有无视苏白裘,对着他也提出了问题。
“你想说什么?”唐蓝可默认了元赤陀因的说法。
“光明神王就是唐夜,是荣华尹兰的先祖荣华挚心。他已经和星辰神欧裳一起死了,你们知道吗?”元赤陀因说道。
“你说什么?!”苏白裘的眼睛激动地瞪大,唐蓝可也无法在元赤陀因说完之后独善其身。尹兰似是早就知晓,想起先祖的死却也无法平静。
“你们两个大概率是星辰神和光明神王的继承人,我必须在这里把你们杀了。”
元赤陀因说的很平淡,平淡的如同他说要杀死任何人一样。但他的心并不平静,反而在疯狂撞击着胸腔。若是能在这里杀死两个神的继承人,自然法则必将更加混乱,神就不止能下凡一位了。
没错,就算把牟苏拉哈关入大牢,能下凡的神也只有一位而已,超过一位就会引起法则震荡。而没有一位神意识到这是自然的嘲讽,牟苏拉哈在他们口中所谓的罪恶,甚至抵不过两位神的下凡。
天下终究是有眼睛的。
“都布置好了吗?”尹兰开口问唐蓝可。
“嗯。”唐蓝可喉中发出轻声的回应,他始终看着元赤陀因,毕竟着天地之间只有一位神,自己当然要看仔细。他得把这个说要杀自己的人看清楚,好在将其碎尸万段之后和别人描述。
“逃是逃不走的,周围都是他的神火,楚道棍法攻击力不足不可能斩开,那火阵只有我和唐蓝可能破。”尹兰转头去对苏白裘说道。“请你保护好我哥哥。”
“我死他就死,我不死保他不死就是了。”苏白裘笑得很难看,这对爱笑的他来说是很难以想象的事。
“你觉得你能赢我吗?”元赤陀因开始觉得尹兰像芸芸众生一般普通了。
“我没想过,但要一试。”尹兰弓起了身体,唐蓝可也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苏白裘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自信并不是空穴来风,尤其现在摆出攻击架势的是尹兰和唐蓝可。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有自知之明的两个人,尹兰是自知并且骄傲,唐蓝可则是自知并且沉默。但总的来说,他们都很有数。
有数,是修炼者很少具备的良好品质。
元赤陀因攻向了唐蓝可和尹兰,他知晓楚道棍法的奇特,就像他知晓欧裳的强大一般。在欧裳还用棍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能在不自损的情况下破了他的防御,烬神也不行。所以元赤陀因选择先把尹兰和唐蓝可杀死,然后再去取荣华二逍的命。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要杀的两个人全都消失在了原地,元赤陀因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杀气,他迅速回过头,唐蓝可似是从迷雾中突然显现,元赤陀因亲眼看着他从无到有,凭空出现。
这是神力才能做到的瞬移,唐蓝可怎么可能做到!
元赤陀因立刻退到数十米开外,而他刚刚站稳脚步,尹兰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背后,手中聚集起可怕的能量,随后引起了绝不是凡间可能出现的超强飓风!
那飓风中含着连元赤陀因也恐惧的火焰,如同活生生将太阳移到了地面!
而在元赤陀因看来则更加恐怖,因为他能够看的明白,尹兰手中的并不是什么飓风,而是毁天灭地的太阳风。风中所含发火焰并不仅仅是火焰,而是在手中行程的小型太阳!
神界的人对烬神给尹兰灌输后世知识的事一无所知,他们一直以为尹兰制造出黑洞只是巧合而已,但种种迹象表明,那根本不是尹兰偶然做到的不可思议。
尹兰手中的太阳旋转的越来越快,而这一切都仅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元赤陀因在身体能做出反应之前就被从那太阳上射出的火风直接击穿了胸口!
太阳风形成的γ射线足够毁灭宇宙,区区神界的神而已,怎么可能抵挡这样的伤害!
尹兰手中的太阳在射出太阳风之后瞬间消失,他脱力跪在地上。而被击穿胸口的元赤陀因在空中修复这自己的身体,却无论如何都抵不过那能量侵入体内的速度。
他是堂堂火之战神,但面对太阳,他无论如何都没有一战之力。虽然形势看似严峻,但元赤陀因并不紧张。他将身体化为了火,全身都燃烧着凶猛的火焰。被射中的空洞形成了一个火旋风,将那些侵入体内的能量尽数吸了出来。
元赤陀因正想感叹尹兰的无趣,抬头却发现身前出现了唐蓝可的身影。
数不清的唐蓝可。
而每个唐蓝可的手中,都握着一个黑色的球体。
数不清的黑洞绕在元赤陀因的身边。
远方的尹兰手中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擦了擦满是血的嘴,站起身也冲着元赤陀因攻了过去。他手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反应圈,不停地向内收缩又扩散开。
唐蓝可手中不只有黑洞,还有他的回梦游仙,回梦游仙斩出了凌厉的剑气,竟然分裂了元赤陀因的空间,如同直接把他固定在了原地!
元赤陀因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吸力,数不清的小型黑洞似是要将他四分五裂,而尹兰手中的反应堆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只能用自己全部的神力应对,他的拳上聚集起太阳一般强横的神力,和尹兰的反应堆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反应堆和神力互相对抗,尹兰节节败退,元赤陀因不明白这样的意义何在,尹兰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的主角设计了一把强大的符箭,而那符箭最强在于在射出去的瞬间会完成符的最后一笔,不可控的兵器便能为自己所用。”尹兰突然解除了自己手中反应堆的屏障,原来刚才并不是反应堆在和元赤陀因对抗,而是尹兰自己的力量!“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巨大的爆炸和黑云席卷了整个锡庭,而除了皇宫的建筑和城墙,所有的东西被瞬间夷为平地,蘑菇云甚至在相隔数万米都能看到。
尹兰用自己手中的分子反应碰撞了元赤陀因巨大的攻击能量,在瞬间完成了裂变和聚变。他绝对无法完成所谓的原子爆炸,但他的对面是一个神。
神可以做到。
本应该收到严重核辐射的荣华城竟然生生阻挡下了辐射的蔓延,因为尹兰手中持着万壑。他将辐射用屏障挡了下来,随后向着九天之上直直刺了过去。他不知道这道攻击到底能不能到达神界,却无疑表达了他的态度。
碎裂的元赤陀因在瞬间就被黑洞吸的碎片都不剩,早有准备的尹兰和唐蓝可身上有尹兰设下的防护,唐蓝可更多是靠手中黑洞的保护,尹兰则是利用了后世的知识和自己的真气。
唐蓝可已经无法控制手中的天体,尹兰控制着数十个小型黑洞消失,随后和唐蓝可纷纷吐出一口黑血。唐蓝可的眼睛都流出了鲜血,五指早已鲜血直流。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被毁灭,尹兰则不得不瘫倒在地,体内一丝真气都不复存在,竟然成了个活死人。
苏白裘跪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他的阵法硬生生抗住了方才的爆炸。虽然尹兰早也为他设下了保护,他却为了身后的荣华二逍不得不将浑身解数拿出来保护他。
荣华城一片死寂,黑云散去之后,便只剩下不知死活的四个人。没有人有力气逃跑,尹兰呆滞地看着元赤陀因消失的地方,只想着这一切终于结束了。饶是还有天神下凡,怕不是也要隔一段时间了。
毕竟,天下确实有眼睛。
“双手做出核爆炸,很不错。微虫洞技术运用的也可以,太阳耀斑模拟的很漂亮,黑洞和空间折叠你也能做到。”
尹兰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抽搐着想要站起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蓝可被从火中走出来的元赤陀因狠狠踢开,生死未卜。
“你果然很完美。”元赤陀因走到尹兰面前看着他。眉眼间甚至有些病态的兴奋。“刚才那些光明神王家的小子就是被你用空间折叠折射出来的,他们回来的时候和你说布置好了的应该是虫洞。你很可怕,要是再让你学下去,你能找到定义宇宙的方法也说不定。”
元赤陀因抬眼看向了二逍,下一秒就到了苏白裘面前。苏白裘挥棍硬接元赤陀因的一掌,却被直接轰碎了胸口,连叫声都没能发出来。
现在的元赤陀因,和刚才的力量天差地别!
“我早就告诉你那只是我的替身,我的真神是可以来到替身所在的位置的。”元赤陀因回头看着尹兰,将荣华二逍拎在了手里,抓住了二逍的脖子。“我是火之战神,我可以涅槃。加上替身我拥有数不清的命,现在是我的真身,你可以用刚才的方法毁灭掉,但很可惜,你站不起来。”
就算是神的真身,也无法抵抗核爆炸。
但尹兰根本不可能复制刚才的壮举。
尹兰看着元赤陀因开始用力的手指,他无助地抽搐着,四肢早已断裂,他倒在地上向前蠕动,如同可怜的蛆虫。
“你明明很美,但你不愿和我走。”元赤陀因冷冷地看着尹兰。
而就在二逍要被扭断脖子之时,一个柔弱的身影突然跑到了元赤陀因面前。那个身影柔弱的甚至有些可怜,站在元赤陀因面前显得太过弱不禁风。而那个人尹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张开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中溢出了眼泪。
“你是谁?”元赤陀因看着面前的女人十分疑惑,女人站在他面前,而他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他扭二逍脖子的力气不重,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是个柔弱女子能控制的。但事实是,他从对面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神力,并且被那份神力阻止了。
“你想杀死的是我的丈夫。”
阿荆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平静地看着元赤陀因。
尹兰从没见过自己的嫂子如此作态。
“你是皇后阿荆?传说你是牟苏拉哈的神使,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吗?”元赤陀因觉得很没意思,皱起了眉头。
而阿荆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悲伤,她悲伤地凝望着二逍,松开了手中一直攥着的斗篷。她随后悲伤地看着元赤陀因,她的头发渐渐变成了白色,如同严神一般的白。而元赤陀因的面色也逐渐变得古怪,他看到阿荆的面容开始变化,她的皮肤变了色,变得如同她的母亲烬神一般,接近古铜的颜色。
它甚至没察觉到手中的二逍已经落到了地上,他只能感觉到空气中开始蔓延神力。
“你没死吗,伊春耶?”元赤陀因终于开口。
“我没死,哥哥。”阿荆几乎完全成为了柔和版的神女,她也拥有着红色的眼仁,却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你会死的。”元赤陀因没有出手。
“我知道,哥哥,但我想让你很久都来不了凡间,我也想要那些神,很久都来不了凡间。”阿荆向后撤了一步。“你要杀我的丈夫,你囚禁了我的姐姐,我想试着杀你,哥哥。”
严神小女伊春耶在三十多年前被派往人间,隐去神力化为凡人监视锡庭。但在十几年后伊春耶突然死在了人间,尸体都被找到送回了神界。而同一时间,太子二逍多了个长着龙角的未婚妻。她没有任何神力和真气,神女说她是自己的神使。
只是神使爱上了太子二逍。
从此再不留恋神坛。
“若要向善,何来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