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脱出重围,攀上铁链后,张起灵立刻挥刀将最后一根吊着大钟的锁链砍断,大钟砸倒一片被血液刺激而更加亢奋的皮俑。
奥左手握紧铁链,悬挂在半空中,右手的指尖还在顺着往下滴血,皮俑全都堆在他的下方。
一滴,两滴。
很快就不再有新鲜血液溢出,奥垂眼,将陨铁扇别在腰后,顺着破损的衣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条伤口上已经结了层薄薄的血痂。
“下面开始冒出沼气。”奥因那臭味皱了一下鼻尖。
“沼气?”胖子这时也闻见了:“哎,你们别抽烟啊。”
刘丧抱着铁链,用看智障的眼神无语地看着胖子。
“你那什么眼神啊?我就提个醒。”胖子描补道。
“行了,你们俩有这个劲头不如抱紧点。”吴邪道:“这里的沼气浓度很高,如果等它升上来,用不了十分钟,我们就会因为全身麻痹窒息而死。”
“十分钟?十分钟能顶个什么用?天真你快想想办法,要不然咱们铁三角今儿就真的要玩完了。”胖子哭丧个脸。
这种情况,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奥挂在铁链上,思考自己能在沼气里活多久。
嗯,活不久。
胖子看他们都没招,正打算说点遗言,刚开了个头,结果被刘丧打断:“闭嘴。”
“怎地,都这个时候了我还不能说话了?”胖子恼道,刘丧瞪了他一眼,道:“上面有动静。”
他仔细听了听,然后肯定的说:“是二叔!他们准备爆破了!”这时刘丧已经有些脱力,轻微地往下滑了几厘米。
“二叔?”吴邪看向头顶。
“二叔?”胖子大喜,“天真,二叔来救咱们了!”
刘丧开始倒数:“五、四、三、二……”
“一。”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头顶上就传来一阵爆破的巨响,所有人都被震了一下,奥飞快地扯上兜帽,以免被倾泻的沙子糊自己一脸。
胖子呸掉嘴里的沙子,就朝上面漏出来的圆形大洞喊:“二叔!我们在这儿呢!”
过了一会儿,从洞上头就垂下来几根绳子。
这个时候因为在锁链上挂的久了,除了奥和张起灵外的三人多少都有些撑不住了。
刘丧手一滑,身形就骤然下降。
“!”他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蓦地被拽住了手腕,坠得刘丧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撕下来了一样,疼出满头冷汗。
奥是用右手拽住了他。
刘丧愣愣地看着,在从洞口露出的光下,那张虽被染上脏污却依旧漂亮的脸。八壹中文網
因发力绷紧的肌肉将伤口迸裂,温凉的液体顺着二人交握的手蜿蜒下流。奥垂眸看刘丧,眼神不悲不喜。
而下一刻,他就体验了一把人肉接力过山车的感觉。
刘丧被抛向洞口,直接被张起灵拽了上去,那身形,极其狼狈。
刘丧:……
麻了。
*
他们被救上来的时候两点多,凌晨。受了伤的都被处理好伤口后,已经临近三点了。
奥拒绝了其他人帮他包扎,只要了些热水和新的衣物,提了一个小医疗箱自己进了帐篷。
等他掀开衣服的时候,小臂上的那道伤早就结了痂,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奥自己清楚,这被人俑划了多深,内里还没好全。至于掌心里的那道,他自己下手有分寸,现在只能看见一横淡色的线。
这一道痕迹,加深了他原本浅淡又模糊的生命线。但很快就会变回原样。
一瞬间奥有点想再补一刀,最好留了疤,但仔细想想也没这个必要,他没这个爱好,而且以他的体质,要留疤需要的条件以现在来说有点难。
算了,算了。
奥脱了衣服,露出一身白瓷似的皮肤,水珠划过,不留痕迹。他拿毛巾把自己擦拭一遍,从脸擦到脚,身上只挂了零星的水色,在帐篷顶的灯泡照射下像水晶一样反着光。
最后把头发垂进热水盆里,把里面夹杂的沙粒泥污都冲洗干净后,奥慢慢的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紧绷到有些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
随意地用酒精把伤口周围消了毒,他就穿上衣服,细致地把头发擦到半干,刘海全都捋到脑后。
人手贝的毒素对他不是不起作用,只是因为奥特殊的体质被延迟了,很快他就能生成抗体,以后就不会再被人手贝的毒影响。
奥走出帐篷的时候,张起灵还没去休息,或者可以说是,他刚从吴邪那边的帐篷出来,还没来得及休息。
只需一个对视,张起灵就发现奥的不对劲。
那双透亮的眼睛现在没什么焦距,直直地看过去,眼神有点呆,但又乖乖的,一缕湿发从耳鬓间滑落,微弯的发梢刚好垂着紧抿的唇边。
他精致的不似真人,脖颈处的一圈蜈蚣一样的疤像是证明他非活物的证明。
张起灵向前走了两步,奥没什么反应,就只是看着他,视线落在张起灵的眉眼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滑向淡色的唇。
张起灵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
他在喊,‘张起灵’。
不知怎的,张起灵沉默片刻,应了声:“我在。”
奥却是忽然愣住了。
“……不。”
他摇头,“你不是他。”
张起灵看着他。
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哭也似的神情。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又寻不到可以依靠的家人。累积的情绪终于达到临界点,却又不得爆发,只是安静的,从那双眼睛里流淌出来。
“你不是我的张起灵。”
在地宫里的时候,张起灵能够察觉到,奥有时会刻意忽略他的存在,又时常突然怔愣住,眼睛像是透过虚空看向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在他的眼中,自己是什么样?
张起灵忽地升起几分好奇。
你是谁?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视线落在那疤痕上,太狰狞了,惹得人看着就心里发疼。
你经历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毕竟那双眼睛,已经让人无法再开口问询了。
“再见,张起灵。”奥说,“我该离开了。”
奥又说:“代我向刘丧告别。”
张起灵颔首。
直到最后,他也不知这位陌生的故人的姓名。
但张起灵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