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阿敦沁偏过头,看着身边已经陷入沉睡的姜筝,她的方才还在轻抚他的手已经松弛,自然地耷拉下来。
平日敦厚纯善的眼睛里,寒气一丝一丝溢满,他别过头去,兽皮面具在熠熠火光下更添几分诡异。
次日晨,姜筝是在一声凄厉的兽嚎中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周围却一片静谧,无风呼啸,无雪簌簌,竟有些分不清方才在睡梦中听见的声音究竟是真是幻。铜盆里的尸油已经燃去大半,火焰在洞窟口照射进来的天光下已经没了照明的作用。
身上多了些重量,她一看,不知何时被盖上了分给阿敦沁的那部分兽皮,还有他的外袍,而阿敦沁却不见了。混沌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忆及方才那声兽嚎,心里忽然升起浓烈的恐慌。
出什么事了吗?她一跃而起,向窟外奔去,“阿敦沁!”
血,满地的血。
姜筝顿住了步子,看着不远处背身而立喘着粗气的阿敦沁,绷着的心刚刚放松下来,却在他缓缓转过身露出满身满面血迹的时候,又狠狠悬吊起来。
兽皮面具下的眼犹有些惊惶不定,血迹模糊的右手紧紧握着匕首,在转身的同时依然防御性地对准地上血流如泉奄奄一息却还龇着獠牙的斑点雪豹。
长刀沾着血掉在远处,应该是在打斗中甩出去的,而人与兽脚下的土地,雪渍迸溅,露出黑褐色的地皮,虽未亲眼所见,却也能凭此窥见方才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
姜筝走过去,看到了阿敦沁肩上深可见骨的爪痕,想拨开衣服仔细瞧瞧,又怕碰疼了他,只能盯着那伤口,讷讷道:“阿敦沁,你为什么不叫我?”
阿敦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被撕裂的赭红色中衣,语气里竟有些庆幸,“还好将袍子给了主……”他顿住,小心地看了姜筝一眼,才继续道,“给了阿鸢,不然弄破了就太可惜了。”
姜筝忽然有些恼火,“你不关心你的性命,在这里关心一件袍子?袍子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阿敦沁瑟缩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点头,“是,这件袍子对于我这种身份而言,本是永远不能触碰的,尤其……又是阿鸢送给我的,所以,它珍贵无比。”
“你这种身份,你哪种身份?”姜筝反问。
阿敦沁沉默地垂下头去,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认错的样子。
姜筝还想说什么,瞥见他肩头的伤,顿时不想再计较,走过去捡了掉落的长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绷着身子等候发落的阿敦沁,“跟我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石窟,姜筝示意阿敦沁坐下,准备处理他的伤口。
手刚刚碰到他的衣襟,阿敦沁便往后挪了一寸,“不可!”
姜筝手滞在原地,冷笑道:“怎么?又要跟我来奴隶血污秽那一套?”
阿敦沁抬眸看着她,急道:“不是,不是,我不敢,我怕吓到你。”
“我什么没见过,你以为我是你们那不谙世事的小圣女啊!少废话,过来。”姜筝强硬地拉过他,看到他眸中闪过的痛楚,心里有了几分解气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