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燕雀盘桓,如龙虎争斗,如风逐叶,如叶扫风,两人衣卷着衣,足挨着足,血脉贲张,颈赤面红,何其酣畅淋漓的切磋!
女子狡黠一笑,映着艳阳竟有些炫目,谢云行心神微荡,以至于无力去细思她眼中的算计,怔忡之间,一剑刺偏,女子便得了空,掠至他面前,微凉的双指在他额间一抹,待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捉,那人早已足尖点桩,飘然落于远处。
玉颌轻仰,晃了晃涂抹朱砂的手指,她眸中尽是得意,“谢云行,你输了!”
朱砂鲜艳如血,却不如她唇上丹色夺目。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靠近那一瞬的熟悉幽香,谢云行抬手轻轻触了额间,拿下一看果然带了艳红,他不恼,反倒莫名有些开心,女子咯咯的笑声传来,连带着他也微微勾了唇角。
近侍江坼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君上站在隐于湖中的水桩之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湖水浸透到脚背和袍底,他却浑然未觉,柔了眉眼怔怔发笑的样子,实在与平时冷酷肃穆的模样相去甚远。
“君上小心!”
侍卫浑厚的喊声惊飞了馆后山坡林间的鸟雀,与此同时,谢云行也已觉察脚下异常,在身体下陷的瞬间,蹬足借力,展臂跃起,而那方才还支撑他的木桩便已拦腰折断,沉入湖中。
谢云行未作犹豫,纵身飞掠,向来处而去,但他不忘在这途中,向那女子立处回望,果然,那一处只有动荡水面下泡的发黑的、长了青苔的木桩。
你在期待什么?你在肖想什么?谢云行,你未曾后悔,又何须做出此等模样,此等……不堪入目的,自欺欺人的,令人作呕的……模样……
最后一丝留恋匿于眸底,待人归落水榭,又已是那令人见了发寒的冷面瑞燕公,仿佛方才那少年动情的青涩模样,不过是见者的幻觉。
被他踏足的木桩们,终于在这常年的湖水腐蚀之下,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连一声闷响也没发出,便争先恐后地投身入茫茫湖底。
“水里设桩倒是别出心裁,不知当年是谁想了主意!”江坼啧啧称奇,“不过,这木头在水里泡久了,早朽的不能用了,这两年都没动,却不知君上喜欢,属下明日叫人来修了去。”
谢云行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湖面仅剩的几根桩子,“不必,就这样吧。换了新,也不是以前的东西。”
江坼有些惊讶,君上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早就来过似的?
“查出来了?”谢云行问。
江坼面现难色,“属下无能,查了入城名册,这女子是冒用了一位屠户家女儿的名字和户籍,那屠户说自己也不知道女子从何而来,用二钱银子向他买了身份。至于匕首,是市面常见的款式,没有任何指示作用。至于那玄袍神秘人,更是无从查起。”
“意料之中,罢了,由她去吧。”谢云行心里一点也不意外,苏放既然敢派人来杀他,当然不会留下把柄。
江坼却很是疑惑,“属下也盘问了那日东郊猎场的戍卫队,他们坚持说自己并未发现巡逻区有外人闯入的痕迹。而侧峰极陡,也必不可能攀登而上。这么看来,这女子倒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