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终于回归了一些,但终究不敢靠的太近,于是无殇林外,依然是一片荒原。不过这却成了放牛娃的好去处。传说终究是传说,从小听到大,坚信人鬼殊途,倒也不是太怕。
三宝拉住了往无殇林走的虎子,“虎子哥,你干什么去?”
虎子压抑着兴奋,“我去看看鬼长什么样!”
三宝大骇,“不能去,鬼很可怕的!”
“鬼怎么可怕?鬼就是长得丑会吓人,他又害不了我,还不如会吃人的狼可怕。”虎子说着,从牛背上取下一根铁箭,“看。”
“一支箭,你要拿它杀鬼吗?”三宝好奇道。
虎子神神秘秘地笑,“这可不是普通的箭,我大哥在王宫当值,他说这是神伐之箭,是七年前天兵射杀谬王的神箭,此箭有神辉,鬼邪莫敢近。拿着它,我们就不用怕那只鬼啦!”
三宝挠挠头,脚步踯躅,还是犹豫。
虎子拉了拉他,“走啦,难道你不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吗?”
两人遂一起踮着脚步,顺着笛音的方向进入了无殇林。
也许是有了数万人骨血的滋养,无殇林的树木长得极是葱郁,月光稀稀落落地从叶缝中洒下,只能隐约照出树干的轮廓。偶尔的虫鸣鸟叫,让这本就安静的树林显得更加空寂。
地上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腐叶枯枝跟湿润的泥土融在一起,踩进去便是一个坑。三宝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鞋子,想着回家必然又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
清远美妙的笛音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清晰。大约半炷香后,孩子们走出了密林,眼前是豁然开朗望不到边的乱坟岗。
紫黑夜空上,一轮圆月在变幻的云层中时隐时现。大地被撒上了一层银辉。可是坟场上却笼罩着一层拨不开的薄雾,偶尔有风吹来,也只是加速了流转,并不退散。
这雾越向深处越是浓厚,及至中心,竟像天上云团般浓厚壮观。而那笛音,似乎正是从那雾阵中传来。
高低起伏的坟包和新旧不一的墓碑在雾中只露个头,配上云层中时而透出的月亮清辉,以及那飘忽宛转的笛音,犹如入了鬼场一般。
三宝抖着腿藏在树后不敢说话,虎子却猫着腰要往更深处去。
“虎子哥,你别过去了……”三宝小声唤道。
然而虎子并不回头,他在一瞬间,在那厚厚的低速流转的浓雾间,明明看到了什么东西。
近在咫尺的笛音转了缓慢低沉的调子,忽然,雾阵急速流转起来,前前后后的坟包开始震颤,整片坟场都开始震颤,尖锐的风哨声从地底传出来,此起彼伏,似乎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虎子终究是怕了,握着铁箭跑到了三宝身边,和他一起藏在了树后。
低缓的笛音没有持续太久,当那地底凄厉刺耳的风哨齐鸣成为这天地唯一的声音之时,它陡起高调,变得锐利激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与此同时,远在二十里外的大煜朝谬王姜筝的陵墓中,青铜铃响,长明灯颤,沉睡七年的灵魂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