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太黑心。”青落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声。
司钦无动于衷:“风月楼年轻人众多,多数只图钱财,说不定真有合适的人选。”
言下之意,自己是在做好事。
青落嘴角一抽,实在听不下去,站了起来,打算自力更生弄点吃的。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做这一位的情敌,连一个虚假的女情敌都能如此算计,要是真情敌,恐怕会被挫骨扬灰。
刚站起来,听到司钦的声音:“这里什么庙最灵?”
青落一愣:“你要去拜和尚?”
目中存疑,毕竟这人怎么都不像是会信那个的人。
司钦没回答,只道:“要近一点的。”最好可以当天返回。
“清宁寺口碑不错。”
司钦点头:“名字不错。”
青落不懂哪里不错。
看懂他的不解,司钦难得解释一句:“清字,澈也,为世间至纯……”
“……”青落转身就走。
他不该指望能听到什么好答案的。
雨丝如银线,天际一片黑沉。
出门太急忘记带伞,肚子刚好又饿了,陈清允随意找了一家餐馆,馆子不大,大概五六个桌子的样子,正值午时,里面刚好坐满,门口搭着棚子,因为下雨,没人坐在外面。
也只有这里是空着的。
“来碗牛肉面,多辣。”她要治愈一下刚刚被伤害严重的舌头。
清透的女声传进屋子,引来不少人回头,发现是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顿时目光更多。
漂亮的人总会格外引人注目,哪怕下着雨,过路人也有不少人侧目而望。
上饭总要一些时间,陈清允百无聊赖,盯着地上不断溅起的雨珠看,从棚子上滑下来的水流要大一些,溅起的浪花更大。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脚,刚好踩住她看的地面。
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目光。
江海举着一把大青伞,一张文弱书生面,笑的很腼腆:“青姑娘。”
“江海。”陈清允叫了一声,“你认识我?”
“听声声提过你,她说你是个好人。”
“哦。”
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静默一会儿,江海忽然收了伞,坐到陈清允对面,挥袖扫落长椅上的水花,动作有几分拘谨。
俨然是要长谈的样子。
陈清允终于来了情绪:“有事?”
江海嗯了一声,面色有些纠结,但还是出声道:“听声声说,青姑娘有意为声声赎身。”
陈清允:“确有此事。”
江海顿时面色犹豫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纠结。
陈清允心道自己果真没看过,这不是个性子果决的人:“有话直说。”
江海搓了搓手:“我只是想问问,青姑娘对声声,是什么看法?”
“琴技好,声音好。”陈清允据实回答。
江海睁着眼睛,然后呢?
陈清允想了想:“聪明,识大体?”
余声绝对不是个愚蠢的姑娘。
“还有呢?”
“没有了。”
江海蹙眉,有些不太满意。
恰好牛肉面上来,辛辣鲜香的味道透过空气传播,遭受过死亡料理摧残,陈清允更加食指大动,问店家:“有酸梅汤吗?”
“牛肉面配酸梅汤,冰镇过的,辣到至极来一口,那才是享受。”
店家道:“有酸梅汤,但不是冰镇的。”
“无妨。”
面已经上来,没关注江海神色,陈清允先是挑起两根尝尝味道,确定没问题之后,速度陡然快了很多。
空气里似乎只剩下细微的吸溜吸溜的声音,辣子被拌开,味道散发的更加霸道,对面的江海只觉得被冲了一脸。
低头看着埋头嗦面的陈清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陈清允相貌精致,头发梳的干净利落,穿的也干净,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但这样一个女子,却当街,当着别人的面,旁若无人的嗦面。
何况对面坐的还是一个男子。
谁家女子会是这样……另类。
江海绷着脸,努力忍着转身逃走的冲动,开始怀疑自己出现这里是个错误。
不该来的。
一碗面终于被吃完,汤也喝的干干净净,陈清允不耐辣,嘴唇早就被辣的红艳艳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而后端起酸梅汤吨吨吨,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动作干净利落。
江海:“……”
见她终于完毕,江海试探着开口:“青姑娘……”
陈清允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江海:“……”
江海面色有些不自然:“小生……想与青姑娘商量一件事情。”
“关于余声的吧。”陈清允以手作扇,试图给自己的嘴唇降降温。
江海:“是的,我想……”
“我不能帮你。”似乎已经知道他会说些什么,陈清允果断打断他的话。
江海一愣,蹙眉:“青姑娘还没听我说什么,缘何就拒绝。”
“因为我知道你会说什么。”陈清允淡淡看着他,“是想让我帮忙给余声赎身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信至极。
江海脸色一变。
“不可能。”陈清允一口回绝。
“可是声声说青姑娘有意给她赎身的。”江海说着,神色由不解变得愤怒,“难道此话只是青姑娘说来哄骗声声的吗?”
“声声性格单纯,相信青姑娘,青姑娘出言哄骗,可觉得愧疚?”江海疾言厉色。
然而陈清允只是淡淡看着他,目光平淡至极,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觉察到她目光中的不屑,江海面色一变,张口便想怒斥:“你……”
“嘘——”陈清允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禁声。
江海的声音在她似乎看穿一切的目光下逐渐消音。
“你想让我帮余声赎身,为什么?”
不等江海回答,陈清允手臂曲起放在桌上,手指蜷缩撑住太阳穴,看向江海的目光似带了笑意,却又好像没有。
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知道我想替余声赎身的事情,想必是在我走后,又回了风月楼,周身有胭脂香,但除却风月楼的味道,我之前在你身上闻到了另一种香味。”
满意的看到江海脸上浮现惊慌的神色,陈清允笑起来,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茶花被列为七品三命,其中最名贵的当属‘七公主’顾名思义,此花能称公主,可见其身份。这种花名贵难养,一般富贵人家养不起,也不敢养,基本只有官家才会有几株。”
“临江城最大的官是城主,别的官员便是拥有这种具有特别意义的花,多半不敢私自拥有,为利益,会献上去。”
“你刚刚……是从东边来的吧?”东边,是城主府的方向
江海面色难看:“你不要胡说,什么七公主,我根本没见过。”
陈清允笑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毒医的鼻子,我甚至能闻到你身上有另一种胭脂香。”
江海还想解释,最终闭嘴,面无表情,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可窥见其情绪并不平静。
“这些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并没有证据。”江海声音冷静。
“你错了。”陈清允摇摇头,“我的鼻子,永远不会出错。”
“它告诉我,你不久前,也就是去第一次去风月楼前,你见过其他女子,而且距离很近。”不然不会染上香味。
七公主的味道,也不算浓烈。
叹了口气,陈清允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你另有了心上人,或者只是贪图利益,那个女子或许有些霸道,也或许并不知情,而你为了以后考虑,打算跟余声断掉。”
“多少有些感情,毕竟花了余声不少银子,所以想要断的干净一些,只是苦于没有计策。”
“你或许没有钱,所以一直在犹豫,也不敢跟余声说出真相,而这时候,恰好我来了。”
手掌往下移拖住自己的下巴,陈清允声音有些发凉:“我有钱能为余声赎身,而恰好我又是个女子,不会贪图余声什么,当然你也可能不在意我是不是女子,只在乎我有没有钱,能不能为余声赎身。”
“对吧?”
“够了!”江海如同被揭破心底私密,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你这些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只是胡扯而已!”
“你要是舍不得银子,不想为她赎身,直说便是,何必在此编排我。”江海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过白的皮肤显得额角青筋更加狰狞,眼睛有些发红,拳头攥住,又松开。
“我不指望你为她赎身了,今日之事,是我打扰了。”江海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草草一鞠躬,而后大步离开。
收住的青伞被牢牢攥在手里,背影看上去颇有些气急败坏。
陈清允没有说话,沉默目送。
说的再多,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可惜了。”良久,深深一叹,为余声觉得可惜。
“渣男而已,早点看穿,也是幸事。”身侧忽然传来声音,一席白衣的人不疾不徐的收了伞,嗓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