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才正月中旬,距离盛家搬去汴京还有一两个月,卫辰和盛长柏也还要在宥阳待一段时间。 因此庄钧也不急着动身,只等卫辰和盛长柏考完试后,再到扬州和盛家大部队会合,一同乘船进京。 出了湖畔小院,卫辰又去师兄沈度府中拜访了一趟,同他说了庄钧决定不日入京一事。 沈度对此颇为遗憾,但还是表示尊重老师的意愿,只是希望庄钧走的那天,卫辰可以通知他一声,也好前去送行。 卫辰自无不允。 师兄弟闲聊一番,卫辰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 他本想再去城中的盛家商行看一看琥珀酒的销售情况,但想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辰决定慢慢淡出了酒坊的生意,更多地让卫如意和张明出面,这也是官场上惯常的做法。 最好连酒坊的份子也移交给卫如意和张明,卫辰彻底隐于幕后,这样日后可以少掉许多麻烦。 从江宁回来后,卫辰找到姑母姑丈,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便开始和盛长柏、盛长枫一起闭门苦读,备考岁试。 不过,人活在这世上,总会有避不开的烦心事,卫辰也难以免俗。 元宵节前后,卫辰家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了,许多与卫辰沾亲带故的考生纷纷登门,请卫辰替他们县试作廪保。 只两三日间,上门拜访的考生就有上百人之多,让卫辰烦不胜烦。 不过转念一想,卫辰也就释然了。 县中的廪膳生一共就那么几十个,还要扣除病故、有疾、守制、游学在外的,真正能替考生们作廪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尤其卫辰还是三试连魁的小三元,这么多人来请卫辰作保,估计也是想要蹭点子卫辰身上的文气。 这其中,有溪隐村的卫氏族人,有盛家的亲戚,还有不少盛氏义学读书时的老同学。 都是人情,推脱不得,卫辰也只能耐着性子,一一接待,答应县试时为他们作保。 想到自己一年前还和这些考生一样,忙着准备县试,如今却已能够替他们作廪保了,卫辰心里的感觉也是颇为奇妙。 按照规矩,考生请人替自己作廪保,一般要给一两银子作谢礼。 卫辰现在家资颇丰,不缺这点银子,但人家实在要送,卫辰也不会拒绝,毕竟是人家一份心意,往外推反倒伤人。 前前后后的谢礼加起来,卫辰倒也小小进账了几十两银子。 当然,那些家境贫寒的考生,卫辰为其作保时,却是分文不取。 这些人为了考试来一趟县城,光是住客栈就要费不少银子,加上笔墨纸张的花费,参加一次童子试,就要费去家里大半年的积蓄。 卫辰自己也是苦出身的,知道这些考生的不易,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就当是做点善事回馈乡里了。 尽管卫辰只是随手而为,但在受惠者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慷慨之举,宥阳一众贫寒考生都对卫辰感激不已。 他们虽囊中羞涩,但还是提了些礼物来向卫辰致谢,都是乡下土产,不值几个钱,份量倒是很足,大包小包在门房堆得老高。 盛长柏看到了这小山般的礼品,也是暗自咋舌,他虽不在乎这些礼品,却明白这些礼品背后的意义。 这可都是人望啊! 去年府学只有一个廪生名额,被卫辰这个案首占了,盛长柏为了进府学,现下还只是个增生,自然不能替人作保,连盛长枫这次县试也是请的卫辰作保。 原本盛长柏还对是不是廪生没什么所谓,只求能进府学就好,现在看到卫辰这个廪生的待遇,他还真有点儿羡慕了。 不久到了二月县试之日。 盛长枫四更天就爬了起来,卫辰和盛长柏也早早起了床,卫辰是廪保,得陪着一起去考场,盛长柏作为哥哥,自觉也有义务送考。 等早饭的时候,卫辰和盛长柏看到盛长枫脸上的熊猫眼,不禁相视一笑,他们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盛长枫这是考前紧张,一夜没有睡好。 不久,卫如意给他们端上来一大盘吃食,还特意煮了一个溏心蛋,混在其余几个鸡蛋中。 盛长枫随手拿起一个,剥开蛋壳一看,顿时得意得仰头大笑:“哈哈,溏心的!”
卫辰笑着恭喜道:“这么好的兆头,看来你这次是中定了!”
吃完早饭,三人坐着马车去了县衙,天空星光点点,地上车水马龙,看到这场景,回想起去年今天的自己,卫辰和盛长柏都有些感慨。 盛长枫到了县衙外,完全没有了吃到溏心蛋时的信心百倍,站在那儿忐忑不已,腿肚子都忍不住哆嗦。 盛长柏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你这几个月苦读,用功不可谓不深,今日只要正常去考,拿出平日里的八成本事,我保你必中!”
“明白了。”
盛长枫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鼓起勇气,义无反顾地踏进了考场。 目送盛长枫的身影消失在龙门后,盛长柏站在考场外驻足了好一会儿,直到考生们全部进场完毕,才在卫辰的催促下回了家。 眨眼到了发案之日,卫辰和盛长柏坐在阁楼上,正在互相批改刚作完的时文。 “中了,中了,我中了!”
门一下被推开,盛长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脸喜色道:“二位哥哥,我中了!”
盛长柏手上不停,抬起头问了一句:“考了第几名?”
盛长枫神情亢奋:“县试第三十五名,我都没想到我能考得这么好!”
卫辰笑道:“哟,三十五名?那可不得了啊!”
盛长柏轻声道:“有什么不得了的,去年我是第三,你是第一,第三十五名是谁,兴云你还记得吗?”
卫辰一时语塞。 盛长枫被自家二哥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刚才的兴奋劲儿更是好像被戳破了的猪尿泡一样,一下子泄了个精光。 他坐到椅子上,愤愤道:“二哥,不带你这样打击人的!”
盛长柏摇了摇头,正色道:“长枫,你可知兴云这些天给你改卷,都是揣测宥阳县尊的喜好,专门给你改的?”
“啊?”
盛长枫顿时张大了嘴巴。 一是惊讶于卫辰的神通广大,连县尊的喜好都揣摩得出来。 二是懊恼自己的无用,卫辰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居然只考了个三十五名。 见盛长枫一脸的沮丧,卫辰无奈地看了盛长柏一眼。 盛长枫考试前,看盛长柏那关心的样子,卫辰都怀疑他是不是想替盛长枫进考场。 等盛长枫出了成绩,盛长柏明明心里高兴得要死,却还要板着脸装不满意。 这哪里是亲哥,分明就是亲老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