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走后,小影肆无忌惮地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老师,来检查寝室的,要是被发现我刚才踢门进来,就完了。”
她真可爱啊。 我朝她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简单回道:“是啊。”
她又重新看了看我们两个,问:“你们都是会计系的吗?”
妹妹解释说:“我们,是一个系,但不是在一个班。”
她惊讶道:“不在一个班怎么能分到一个寝室?”
“我们也不在一个寝室。”
妹妹又说,也尴尬笑着。 小影点头:“那你们都收拾好了没有,现在已经下午了,等会早点吃饭,晚上还要去开个会说点事情,你们看到通知没有,我们会计系都在一个教室里开会。”
“那我先走了,等会到了吃饭的点,你下来找我,我也还要去收拾一下。”
妹妹准备离开,离开前小声叮嘱着我。 我记住了。 门外又来了新的同学。 “哦!”
新同学是个短发女生,被出去的妹妹吓到后脱口而出道,“都来齐了,我是最晚的一个。嗨!你好,你们好啊!”
“你好!没有到齐,你是第三个,还有一个没来。”
小影的出声没有让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妹妹嗨了声,直接绕过新同学走了。 我看向新同学,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门外,难以置信道:“不是刚走吗?”
小影笑着压低嗓音说:“她们是双胞胎,都是会计系的,一个住这,一个在楼下。”
“哦。”
新同学马上明白了,也开始拘谨地进行自我介绍,“我叫xxx,你们可以叫我xx。”
互相介绍完,又没话说了。 我们彼此尴尬地笑了笑,纷纷转头收拾起自己的地盘。 过了一会又来了个拖着行李箱的长发女孩,穿着一身好看的裙子,也是妈妈送着来的,送到门口就自然地道别离开。 我们也就不用虚伪地站起来,说一声,阿姨好,阿姨再见。 身为一个寝室的同学,彼此都还不熟呢,同学的妈更是不熟,也没必要打招呼。 打招呼才尴尬呢。 不打招呼,只要身为长辈的人不摆出长辈的姿态,也不会尴尬,不然长辈都出声招呼了,我们再不回应一下就是真的没有礼貌,到时候再客套一句也就行了。 关键是,如今这世道,阿姨阿姨叫着,她们也不喜欢听,叫姐姐,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像老妈这个年纪的,一般都是阿姨,甚至有些长相显老,看上去是大妈的年纪了,喊大妈大爷又不合适,万一长得像大妈大爷的人来领的是自家儿子女儿,不是孙子孙女,那多尴尬,这样显老的人喊阿姨才没错。 可本就是阿姨的那些人,又不能喊阿姨,又喊不出姐姐,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把十几岁到几十岁之间的女人,都喊成是美女。 方便是方便很多,可还是不适用于稍微正式一点的场合。 喊得多了,这美女也就是平平无奇的女人了,帅哥也是如此,招揽生意的洗发店,一口一个帅哥美女的,看上去好不正经。 偏偏来了学校,钱有了,时间也有了,和妹妹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把要烫头发的打算告诉我。 “等过段时间,等我把头发再养养长,你就陪我一起去烫一个。”
我不愿意,我可以陪她去,但我不想烫头发。 养了一暑假的头发,终于长出了波波头的长短,再长一点是可以去烫烫直,碰到肩膀的地方已经开始弯了,也可以扎一个小揪揪,只是留海这边的头发扎又扎不进去,每次都会掉下一撮毛来,只能翻出以前的草莓夹子别上去。 我照过镜子,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比以前短头发时好看多了,尤其是拿下了厚重的眼镜框,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我还是和以前小时候照片里的模样一样,双眼皮,还算挺的鼻梁,就是鼻头大了点,不一直盯着看也不会觉得,还有一张精致的小嘴巴,嘴角上扬的时候最可爱,可爱到我自己都看入迷。 眼镜也换了一副好看的,是黑框的,镜架还是和原来的一样,怎么扭都不会坏掉的那种,当然是看着老板扭的,自己可舍不得,看着的时候也舍不得,那眼镜马上就是我的东西了,扭不坏,我看了也心疼。 好在是老爸老妈出钱给我们买的,我们没提,他们嫌我们原来的眼镜不好看,出去丢脸,就给买了副新的。 挺好的。 我不想做太多改变,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妹妹不依不饶地劝着我,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没有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而是说:“那就等去了再说吧。”
如果便宜的话,或许我也会心动。 毕竟能在一个学期结束后,带着一头烫直的头发回家,老妈见了也就不会觉得我们邋里邋遢,也许会夸我们两句去了一趟学校人都变漂亮了,就像是别人家的女孩子一样。 不用妹妹劝,我就在劝自己也趁这个机会一起去把头发烫了。 “反正迟早要去烫的。”
妹妹的理念就是这个,“早去晚去都要去,那不如早点去,早去早烫好,留长头不烫怎么行,到肩膀这里肯定要弯的,只能烫直,烫一次至少能维持一年,就算要花几百块也是值得的。”
可是真的很贵啊。 如果我小时候就是长头发,那头发长了会不会就是直的,毕竟那么多小女孩小时候都是长头发,又直又长的头发,她们都被家长带去烫过了吗?不是会对小孩子身体不好吗? 好在有手机了,搜索一下,没骗我们,是对身体不好,没烫好,变秃子也有可能。 真烦。 要是小时候就去烫了,要变秃子也早变秃子了,现在也不会为去不去烫头发这种事而烦恼了。 家里有钱,花钱来保养自己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我们家条件一般,按家庭收入等级来划分,就是垫底往上一点的穷困家庭,读书时看到这个表,大家都说说笑笑不放心上,比的不是谁家更有钱,而是谁家更穷,是贫困或是较贫困家庭,有人开口说自己家是小康家庭,我们理都没理,让他一边玩去,不要和我们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说话。 现在想来,当时的做法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他们过得多好我才不想知道,井底之蛙眼界狭小,但如果能过得幸福,为何非要打破这种幸福。 我的世界,我的天,撑死也只有一小片地方。 如果,我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了外面的天,但又去不了,谁把镜子丢进来,谁不一定是罪人,至少我透过镜子看到了更多的天地,谁笑话我坐井观天,我恨不得把谁也给拽下来,福不能同享,有难同当还不简单? 小时候的愿望也很简单。 等上完学,找一个月薪一千的工作,包吃住就行,那我就有一千元可以供我自由支配了,这样,恩格尔系数也就不会是百分百了。 虽然老爸老妈知道以后骂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 因为月薪一千是保底工资。 刚出的规定。 而我的理想居然是月薪一千,太没志气了。 那就两千吧,三千…… 现在,我的愿望还是很简单,赚够一百万就退休,养老,但这一百万要怎么赚,劝井底之蛙出来的人并没有说,只是让我们努力,只要努力,一定会过上我们想过的生活。我想过的生活就是摆烂,努力的话就过不上了。 出了井就会知道,处处是傲慢与偏见。 来了市里,也习惯不了这里的生活,就像高中时看到的那段关于用时针分针秒针来表述不同地方的人的生活节奏,争分夺秒的日子还在继续。 一个月三千,不吃不喝,也就三十年吧。 提及钱,我们的算法就是这样,不吃不喝都要三十年,可我们的生活除了吃喝就是吃喝,别说三十年,就算一百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如果老了,看病不用花钱,那或许还有可能。 但老了,钱主要就是花在看病上。 以前,我讨厌随地吐痰的人,因为我们接受的教育是讲文明树新风。 但没有人告诉我,有些人喉咙里总是有痰,是因为在工地干活,是灰尘侵入肺里,再被他们咳出来。 一天要咳几十次,习以为常了,也就不会刻意带包纸巾,毕竟纸巾也要钱,几块钱不多,可省下来,一年不也要上千块了,一大笔钱了,这笔账谁都会算。 也许,可以劝他们戴口罩,从根源上解决这种问题,但戴着口罩不透气,夏天容易晕倒,再说,灰尘这种东西本就是无孔不入的,戴了也白戴。 干体力活,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拿命赚钱,老了的时候拿钱救命。 大夏天,大汗淋漓,扬起的灰尘全都进入到了身体,为了这点辛苦钱,他们擦一下汗还得继续,随地吐一下痰并不会死人,没有钱,会。 我再遇到随地吐痰的人,下意识还是会觉得烦躁,但看到是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并不会觉得这种行为有多粗鲁。 只要他们不对人多的地方吐,往别人身上吐,只是吐在路边,树边,大自然都可以消化,我们住着他们造的房子还要骂他们不文明,那如果没有这么多房子,到处都是乡下一般的泥路砖房,谁还有那个闲心来管吐痰的事。 有规定也是在公共场合,大马路又不算公共场所,这点很人性化。 等什么时候不需要那么多造房子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会随地吐痰的人。 抛开身体原因,故意随地吐痰的,就喜欢在看人不顺眼的时候吐一口唾沫腥子的人恶心极了。 这种事,我们早就知道,所以小学时,妹妹才会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反击,来让那些讨人厌的男生敬而远之,不敢再欺负我们。 双标就双标嘛,哪个小孩子不这样,还被夸聪明呢,会看人脸色。 曾经一个长相丑陋的同桌,在我写字时故意碰我的手臂,看我写错字还嘿嘿笑,在老师面前又装无辜,时间能倒流,我还喊什么老师来主持公道,和他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子讲道理,他是听不懂的,以牙还牙,他不爱学习不在乎写错不写错,不写都行,我不应该只是把他的书包丢垃圾桶,应该直接从楼上扔下去,扔我自己的,趁旁边的人不注意,一口咬定就是他丢的,然后哭,大哭,他喜欢装,我也得装可怜才行,让他也尝尝受尽委屈,有苦难言的滋味。 我讨厌这种调皮捣蛋的小男孩,简直是欠揍,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儿子,我好好和他讲道理不听,我一定会揍死他,家里人会劝,我会更生气,干脆不生就好了。 生女儿,自家父母照样疼,婆家就不一定了。 这种情况,我也没少听过,婆家脾气好点的会拐弯抹角劝儿媳妇再生一个,脾气不好不讲理的,会让儿媳妇滚出家门,身为孩子的父亲,丝毫不作为,这样的家去了简直就是去受罪的,有了孩子,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离了,都是说当妈的不好,可怕的是婆家不喜欢女孩,还要把女孩抢走,让女孩的妈妈被人说尽闲话,是有了新欢连女儿都不要了,那女孩孤零零一个在那个家里,爹不疼,就是外人,更可怜的是女孩妈妈受不了流言蜚语自尽了,清白没能回来,只是又多些可以编排的东西。 女孩妈妈的父母受不了这种打击,什么情面也不顾了,当着那些说闲话的人就破口大骂,直接上门把女儿的孩子抢了回来,将女儿所受的委屈都说给街坊邻里知道。 “不会生男孩,就不要嫁进去,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坐月子期间就让我女儿起来干活,说她懒在床上只知道睡觉,她瞎了眼看上的人也不帮着说话,还劝她能起来干活就早点起来,家里养不起两个吃闲饭的人。”
这话又传开了,别人家的女儿都不敢再嫁进这户人家,也没想到平常像模像样的人家会这样对待儿媳妇。 要生儿子,恐怕要下辈子了。 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子嗣。 他们家从外地找了个媳妇回来,准备摆酒席结婚了,女孩妈妈的父母又去闹,领着女孩一起去闹,哪怕是外地来的媳妇,只要人不傻都知道该有多远躲多远。 眼看儿子是娶不上媳妇了,他们人也疯了,儿子养不起两个吃闲饭的,把他们赶出了家门,别人见了又觉得有点可怜,偶尔也会给点吃的。 这才叫都是惯的,都是作的。 扯远了,说回烫头发。 这烫头发,明明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可我总觉得,一旦迈出这一步,我的野心就会变大,而我没有能力去支配我的野心,以后的日子我会很痛苦。 不过,要烫也要几个月后了,头发再长长点,花出去的钱也值得点。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