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合唱如约而至。 明天就是大合唱的日子了,今天上午照常上课,下午去操场上进行大合唱的排位演练。 在台上试唱一遍,没有多余的机会。 不过也无妨,不是真正比赛,唱得再好也没用,光是看这试唱的一遍,就可以看出胜负已定。 我觉得第一不是宏志班就是七班,一个兼具实力与整活的能力,一个只有埋头苦干的本事。 是其他班,那就是黑幕。 我们班注定拿不了第一名,可班主任还是和运动会那次一样,充满干劲地招呼着我们午休结束,该去操场了。 到了高中,也不注重排队这种细节了,大家各管各起身,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零零散散下楼去。 我一个人走着来到操场。 宏志班的学生已经站在操场前面的演讲台上了,唱得整齐划一,但和七班相比,还是缺少了一点真挚的感情,尤其是加了那些手语动作,更是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 可在那边看演练的老师面带笑容,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 我打了个哈欠。 没留意到天歌和竹竿子跟在身后,在我打哈欠的时候走了上来,就在旁边走得和我差不多快,窃窃私语说着什么,似乎是想要上来和我打招呼,可平常落落大方的天歌,在竹竿子的身边显得有些慌乱。 他们是在打什么赌吗? 敢不敢找前面的女生搭话这种? 真幼稚。 我不看他们,往前走得快一点。 他们也跟了上来,余光看一眼,我拿正眼看向他们,看他们怕和我说话的样子,我看着他们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反正更丢脸的事情也做过了。 午睡的时候睡得太沉,梦到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砸在了站在爷爷奶奶家门口的我,我想逃,可我正在小便,三四岁的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该先提裤子还是先逃,聪明地选择了边提裤子边逃,可脚发酸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头砸下来。 “嗯。”
我怕得喊了一声,醒了,眼睛还闭着,但能清醒地听到旁边同学憋不住的笑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不敢睁开眼睛,继续装睡,只要我自己装作不知道,那我就不尴尬,谁来问我,我不回答,尴尬的就是谁。 不过,真有人来问,我会如实说,没什么,就是做噩梦了。 这是发生在换座位之前的事。 我还坐在靠近走廊这边的位子上,天歌在另一边的窗边,应该听不到。 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啊。 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两个,看他们还在当着我的面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什么也就不看下去。 他们走了过来。 “轩文同学,下午好。”
天歌先和我打了招呼。 下午好,我在心里回道。 他的衣服干净整洁,不像我的,白色的地方都是圆珠笔印子,拿着笔想要记点什么但又打起瞌睡,都记衣服上了。 竹竿子的那条皱得不像样子,跟在天歌后面,含糊不清地跟着说了句:“你好。”
他们两个到底想问什么? 我早就看出他们有话要说,就像过年期间,家里放着一大堆东西,我和妹妹看到了想吃的,但不知道这东西是准备送人的还是能留下自己吃的,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就像是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 是要说那天做噩梦的事,还是被老师收走小说书的事? 我觉得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是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问吧问吧。”
竹竿子催着天歌。 我看着他,等着他问。 他又走过来一点,站在我身边再次出声喊我:“轩文同学,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他问得小心翼翼,脸上带着笑,看我不回答才觉得有些为难,又往旁边退过去一点。 这件事值得他们两个这么犹犹豫豫吗? 再说了,我是姐姐还是妹妹,班上也有人说起过,他们不爱听八卦的吗? 还是说,他们是在猜,前面的这个女生是我们班的这个姐姐,还是宏志班的那个妹妹。 我没有出声回答,天歌还是笑着,道起歉来:“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班的。”
竹竿子不敢过来,却在旁边得意起来:“我就说,她是宏志班的。”
原来真是这样。 那天歌问的这话还真是有意思,不认定我是轩文就喊我一声轩文同学,还问我是姐姐还是妹妹,其实就是想问我是他们班的轩文,还是宏志班的轩音。 他知道,在他班里的是姐姐。 但他也认不出我和妹妹。 那他又在瞎喊什么? “我们一个班的。”
我说完就不想理他们了。 竹竿子愣了愣,过来问天歌:“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一个班的,她们不是两个班吗?”
“她是我们班的,和我们一个班。”
天歌和他解释。 “哦。”
竹竿子反应过来,“那我猜错了,你怎么猜对的?”
天歌没说。 我往前走去,天歌和竹竿子还是跟在旁边,一路走着,没话可说,天歌又过来出声问我:“轩文同学,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在家里是不是还要帮大人做家务,很累没休息好?”
“肯定是和妹妹一起玩。”
竹竿子插起话来。 我点了点头,天歌还是看着我,我只好又说了一句:“看小说,画画。”
至于做家务这种事,偶尔吧,以前做得还多点,现在天天晚自修,不用回家吃饭,放学回家,我们只管自己洗洗就睡了,很多时候连他们的面都见不上。 没什么好说的。 天歌想到了什么,解释说:“那天老师收掉的那本小说书真的是你的?我听老师喊x岚,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他和我说是老师喊错人了,把看小说的人喊成了x岚。”
原来是在笑这个。 我点头。 不讨厌他了。 “那,悬疑小说好看吗?我平常不怎么看小说,最近准备找一本来看看,有什么好的推荐?”
他又找话来问。 我又点头。 推荐,我自己看的小说都不多,以前那些玛丽苏小说看完就忘了,唯一还记得的只有一两本中的一两个情节。 也记不清了。 不知道是男主穿越回了女主小时候,还是女主穿越回了男主小时候,又或者是都有,彼此救赎,反正最后又都回到了现实,明明是很感动的一个故事,如果可以happy ending就更好了,但最后还是以悲剧结尾,男主死了,多年以后,女主开了家花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恍惚间看到了男主的身影。 真狗血。 一点也不治愈。 明明这本小说和那些玛丽苏小说完全不一样,可结局还是千篇一律。 我没有可以推荐的,除了看了许多年的一本杂志:“你看过《故事会》吗?”
天歌听到后笑了笑:“看过,我家原来离书报刊很近,后来搬家了,就没买来看过了。”
原来,那里是他的新家,不会和孟母三迁一样吧,为了离这个学校近一点就搬了过来。 难怪先前是住校生,后来就成了走读生。 可这房子,新装修好又不能住人,看天歌这样子,他父母一定寄予厚望,不会先买下离我们学校近的房子。 那就是说,他住的,是别人卖掉的旧房子。 那也还是很有钱啊。 想问他原来住在哪里,可问这种有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大人聊天的方式,太啰嗦了,但不用我说话,也不会提到我,光是听大人聊天,我倒是能听很久。 “那天,我看到你和你妹妹两个从我家门口走过,都骑着自行车。”
天歌又开始自言自语。 不是在停车的那个地方就看到了吗? 我能说什么,只能说:“嗯。”
“你们两个长得还真像,但你,是不是要胖一点点。”
他越说越小声,怕我不喜欢听胖这个字。 但我本来就不胖,只是妹妹太瘦了,我又应了声:“嗯。”
“女生要胖一点才更可爱。”
竹竿子在旁边又开始嘟嘟囔囔发表意见,似乎是不满意天歌说的这些话,那他自己干嘛不过来说些好听的。 一个人在那边说得好听。 我看他一眼,想离他这个好学生远点。 “轩文同学,你看我胖吗?”
天歌问上瘾了。 我摇头。 他又去看竹竿子,问:“那他呢?”
他,我真不想说,但天歌想知道,我就说吧:“瘦得和个竹竿子一样。”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天歌也笑了。 竹竿子自己开始装聋作哑:“啊,啊,我瘦得和什么一样,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啊,背着我说悄悄话。”
“是挺像的。”
天歌回头看了眼竹竿子又看回来,等我们都笑完,才又问,“轩文同学,你觉不觉得老师偏心?”
为什么要这么问,就因为老师决定把小说书还给我其实是沾了班长大人坚持不懈苦苦哀求说着还给我还给我吧的光。 还有。 当竹竿子大声和天歌说着话求他告诉他题目怎么做时,老师当聋子,可当天歌小声说着解题方法时,老师又忍耐不下去,提醒班上某些人注意影响。 天歌是好学生,老师一定是在说别人,可他还是听了进去,并放在心上。 这也很正常。 老师的做法也很正常。 我不能简单用点头或摇头表示,只能出声回答:“还好吧。”
就算偏心也不是偏得很严重,看不上我这样的学生也会把我重视的小说书还给我,向来喜欢班长也会拿班长大人杀鸡儆猴,看重好学生,也会在好学生说话的时候出声制止。 他到底想要问什么? 我看着他,发现竟然看不懂他,不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样近距离说话似乎是第一次,却是想象不到的疏远。 我和他,并不熟。 他一直在笑,却不像平常那样自信,反倒有些失落,又或是惭愧? 我走在他旁边,也不自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要问我什么话。 果然,暗恋才是最美好的感觉。 在暗恋的世界里,我们可以一见如故,哪怕不用说话也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意,感受彼此的温柔。 现实中,他离我越近,我越紧张,我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让他变得讨厌我,既然决定好了要暗恋,当然不能成为他眼里讨厌的人,普普通通就好。 我不想再被问下去,也没什么想问他的,走得再快一点甩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