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就在埋头练跳远,学校里也天天练跑步跳远,体育老师对我们说:“只要你们能在学校里坚持,不偷懒,中考就算拿不到20分,拿个18,19分也是很容易的。”
大家窃窃私语,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毕竟很多人的目标是及格,能拿个12分就谢天谢地了。 而老师看得长远:“要相信自己,只要能天天练,一定不止及格分的,你们好好想想看,这几分多好拿啊。”
学生们唉声叹气。 老师斗志高昂:“成绩不怎么好的,争取在体育上多拿点分,成绩好的么,更要争取拿满分,考试做卷子要多拿几分有多难,老师也是上过学的,都知道。”
语重心长地劝告起我们,“想当初,我就是差了那么几分,才来当体育老师的。”
真的吗? 体育老师这么厉害? “当然了,我说的不是高考的分数,是考研,什么高数,马克思主义,还有英语都要考,实在是太难了,听说你们英语老师也要准备考研,最近没事就别去问问题了。”
这一点,体育老师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不过。 原来体育老师也这么厉害。 “然后呢?”
大家追问。 “然后什么?”
体育老师忘了自己讲到哪,开始回忆。 “没考上研究生啊。”
大家开始提醒,我们都喜欢听她一个人说这些,上课不再枯燥乏味。 “哦,对了,没考上研究生,就差几分啊。”
体育老师痛心疾首之后,还是面带惋惜地说下去,“就是这么几分,让我失去了一个当研究生的机会。”
话锋很快一转,“虽然当了研究生也研究不了什么,最后可能还是要回来教你们,但说出去毕竟好听啊,不像现在一说是体育老师,别人都要笑话你们的数学都是我教的,我当年的数学可不比你们数学老师差。”
大家八卦起来,问老师和我们的数学老师认识吗? 体育老师扯开话题道:“别想些有的没的,你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好好锻炼身体,不要像某些班上的某些男生啊,才刚跑个半圈就喊累,然后故意跑在最后面,跑了一圈就混着其他班的人一起走了,别以为老师看不出来。”
原来老师一直知道。 难怪有些男生跑完后从门口出去,站在那边监督的老师要拍拍他们的肩膀,我还以为是鼓励他们跑得快呢。 一大早上有那么多班级都要跑步,操场就一个,男生跑两圈半,女生跑两圈,起跑的地方不一样,终点是同一个,常常是上一拨人还没跑完,下一拨人就开始出发了,一跑起来,整个操场上都是人,只有认识谁是谁,谁是哪个班的,才能清楚有没有人偷懒少跑。 “还有一圈了,加油。”
路过体育老师身边,她会对经过的同学们加油鼓劲。 还会说:“你们班的同学都跑这么前面了,快点,快去追上他们。”
然后一推学生的后背,替他助力。 学生哪怕累了,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脚下的步伐还是会加快。 好不容易追了上去,还是第二个,第一个早就快到终点了,而我还有半圈,慢的人刚跑完第一圈,这跑第一的是体育生,和我们一起跑自然是风头无限。 她一个人抛下了身后一大群人,遥遥领先了大半圈,没有人愿意跟上去。 丢人现眼。 我往身后看去,原本跑在第二的人没有再赶上来。 我好奇她为什么要越跑越慢。 明明还跑得动的样子。 周围还没开始跑的班级一边看一边讨论起来,说:“这跑第一的跑得也不快。”
又有人说:“第一的已经到了,这是第二。”
“啊,第二,这差距也太大了。”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刚才是第二的人被我超过后不愿上前,明明也很努力但却得不到认可。 还剩最后一百米了。 终点线处站了一堆人,但没有人会为第二名的到来欢呼雀跃。 我忽然不想加速跑着冲过去,哪怕我还有力气,都留到考试上吧。 我跑慢了,后面的人跑得更慢,磨磨蹭蹭到老师都看不下去,拿着喇叭不停催促,后面还有班级等着呢。 那就等着吧,等不急可以先跑。 我们班的人已经没办法偷懒,她们要混入我们的队伍偷懒,是她们的事。 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跑快到达终点后,体育老师也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我说:“这次不错,争取下次跑个第一回来。”
听到这句话,我明知跑不过那个一直在锻炼的体育生还是要奋力拼上一拼。 “嗯。”
我点了点头,边往外走边看着还在操场上不停奔跑的同学们,有了新队伍的加入,我们班剩下的女生也都加快了步伐。 竞争,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就算没有办法赢得第一,也不想永远落于人后。 放学后,还是照常在老爸店门口练习跳远,每天都会跳上一会。 不知不觉就能跳到1米8了,然后随便一跳就是1米8,练了一会,我感到浑身疲惫,但,再沉重再不想动的身子在双手挥动,要跃起的那一刻都会变得无比轻盈。 我想,我是掌握到了一点诀窍。 所以能一下子从1米6跳到1米8,如果我能再掌握一点诀窍,那跳到2米,拿满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不管我怎么跳,还是只能越过1米8的这条线。 累了,先休息吧。 老爸刚忙完一场活,站起来走到门口抽根烟,顺便活动一下筋骨,看着我问:“不练了啊。”
“等会练。”
我讨厌老爸这种明知故问的话,看不到我刚才一直在练吗?说得好像我是个半吊子一样。 “喂……” 老爸拉长声调朝着远处一个经过的人打招呼。 又是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吧,秃头,啤酒肚,他自己也迟早要变成那个样子,现在好歹头发茂盛,也没长多少白头发,一毛钱一根,看到就帮他拔下来,我和妹妹已经赚不到钱了。 我喘着气看过去。 这回站在远处向老爸露出笑意的人和平时的不太一样,他的笑容比任何人的都要真诚,看不到一丝虚情假意。 “回家去啊。”
老爸随口问了句。 那个人含糊不清地回答着:“是啊,回家。”
说完又笑了。 他看上去,好像脑子有问题。 傻傻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说起来话会摇头晃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异样,他竭力在克制,但还是很容易被人察觉。 老爸和他打招呼的感觉也和别人不太一样,哄小孩似的:“那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慢点,小心车子。”
“知道。”
那个人又站在对面的马路边上朝着店门口的老爸露出笑容来,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朝老爸喊道,“再见。”
老爸正在小声和我解释:“他小时候摔坏了脑袋,有次他来我店里买本子,我手里正好有糖,就给了他,他很开心。”
我边听边点头,看着老爸反应迟钝地和他道别:“再见啊。”
我又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 原来开心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我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