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许久的一个包袱,眼圈也有些红了。皇上听完久久不语,眸光晦暗不明。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冷笑着看了叶思一眼,“叶思,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计,看来你是早就算计上朕了。”
早在皇榜贴出去时,京中就人人知道皇上染疾,如今谁治好了他的病,谁就是功臣。可是,如今叶思自揭欺君之罪过,他若是将她依法罚了,百姓们难免会说他这个皇上恩将仇报,容不下一个救了他的小女子。若是不罚她,叶思隐瞒身份在宫中行走,欺君之罪已板上钉钉。国法不能容,大恩不能不报,这个丫头,还真是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谢北蕴见皇上迟迟不语,眉心也微微蹙起。终于,他忍不住低头,恳切道:“皇上,叶思她本无意欺君,她本想入京后安稳度日,是机缘巧合被几个贵女相中了胭脂水粉,后又被南安公主所知,再到之后的内务府皇商,这一步步实出她本意,请念及她治好皇上的头疾,恕她无心之过吧。”
皇上冷哼一声,讥讽道:“朕还没说话呢,你倒是会为她开脱。”
谢北蕴低头不语,但是眸光却依旧坚定不移。“也罢!”
皇上长叹一声,看着叶思的侧脸,道:“念你救治朕有功,这欺君之名也确实无心,就功过相抵,以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一锤定音,这件哽在她心头的大事,总算解决了,叶思嘴角慢慢弯起,行了个大大的礼,高呼谢恩。正要给谢北蕴递个眼神,让他想个理由赶紧告退,谁知皇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道:“你说你被仇家追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思一愣,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她不能将谢辞追杀到白沙村的事说出来,更不能说是因为谢北蕴的身份引起了谢辞的怀疑,所以才迁怒自己,在远离京城的山村展开了一场屠杀。公开这件事,还不是时候。只能暂且瞒下了。她脸上现出悲哀的神色,可眸光却仿佛蒙了一层雾水似的,迷茫不已。“民女也不知为何,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当日民女并不在家中,是被相邻告知才知家中惨案,也是好心的相邻……暗示民女有仇家上门,让民女远走他乡的。”
她说的这番话并不尽是谎言,只是将关键的信息隐藏了起来,所以说起来并不用多想,听着皇上的耳中,竟是没有破绽。皇上点点头,并无意多问。“皇上,您头疾刚好,不易劳神,还是先休息吧,我们告退了。”
还是谢北蕴反应的快,很快就想出这个说辞来,然后皇上顺势点头应了,二人这才告辞出来。回去的路上,谢北蕴脚步放的很慢,跟叶思肩并肩走在宫道上,欣赏路旁的美景,满脸惬意。“这回,你可放心了吧?”
他微微侧头,深邃的眸光看在叶思的脸上,只觉得对方肌肤通透如美玉生晕,眼中风情盈盈唇色娇媚点点,他总是有种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捏的感觉。叶思使劲点点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抬手在自己的脖颈间抹了抹。今日她穿了一身素色纯棉里衣,外头有锦缎夹袄,从外头看不出什么,但刚才在殿中,那里衣却是有些湿了,粘在身上有点难受。看她这样,谢北蕴刚开始有些奇怪,后来才反应过来,不禁伸手就替她正了正刚才被她抹歪了的衣领,笑道:“亏我还当你多大胆子呢……”叶思被对方看穿,撅了撅小嘴,道:“你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什么都不是,一个人没命也就罢了,我不想连累我哥哥们。”
谢北蕴见她说的认真了,这才敛住笑意,诚挚的神色落在她的脸上,“你放心,我既然今日陪你一起进宫,就不会让你处在危险之中。”
他有这个能力,保住她。而且,她在自己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是,她比什么东西都珍贵。出了宫门后,上了谢北蕴的马车。马车赶得很快,将车帘掀起,外面阵阵冷风吹进来,谢北蕴顺势坐在了那进风的一面车帘处,宽大的后背将冷风全部遮住,车内顿时不冷了。“这样吧,你的揽月阁毕竟地方小,不如你搬到我府上去住,缺什么东西也方便补齐。”
既然叶思不用再隐姓埋名了,她的名字在皇上的面前过了明路,自己也已经有了晋王的身份,他们二人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假装成一对无依无靠的小夫妻了。只是,如今自己在晋王府,而叶思却还是在揽月阁的后院住着,他每当进入那风景秀美的府邸时,一想到她住的不如自己舒服,睡觉都睡不好了。若是能将她接到身边照顾,那他也就安心了。叶思却摇头,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笑道:“谢大哥的好意我心领,只是揽月阁是做生意的,况且你如今身份特殊,若是跟我来往过密,难免又会引发事端,没见皇上都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虽然她面对九五之尊的皇上会紧张,但是还不至于连对方透出来的那么明显的信号都接收不到,对方明摆着不想让谢北蕴跟自己有什么亲密的关系。想来那位皇上,对谢北蕴还是很看重的。如今对方处处袒护自己,就已经让皇上不满了,她刚从一个大罪名中逃出来,可不想再很快陷入另一个勾引攀附的罪名中。谢北蕴见她小脸板了起来,那细长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显然是将跟自己亲近当成了一件麻烦,忽然心里就是一阵痛。“叶思,要是因为我当了晋王,而让你对我产生了隔阂,这王爷之位,我宁肯不要!”
谢北蕴说着,顺势就将叶思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修长高大的身影能将叶思罩住,眸底一片赤诚。叶思一愣,只觉得自己的掌心被一团火热的手包裹,心里也忍不住跳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