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相前来将天阑珊迎入轿中的时候还有些狐疑,这喜闹的家伙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了,步态不大稳,似是被这两个人虚托着一般。奈何一旁的喜婆在催促着他,他便也来不及细想,翻身上了马,这十里红妆的仪仗队一路延伸至远方,望不到尽头!随后跟着的那些嫁妆更是一路朝着相府而去,那一辆接着一辆的宝贝从唐国公府出来,直到严相转完了大半个金陵城回了相府时那嫁妆才算全部从国公府里出来。众闲暇的路人掐着手指算,孩童们欢天喜地的数着数,从一一路数到了三百九十九辆大马车!这烟花鞭炮之声震天的响了一整天就没有消停过,金陵城中无数百姓都跑去了丞相府,奈何相府已经容下了文武百官,这些百姓便自发的在丞相府的华容街外头摆起了长水席来,整条街那是万分热闹!官民难得齐聚一团!天阑珊是被扶着拜完了堂又被扶着回了婚房的,扶她回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应该去一桌一桌敬酒的相爷严恪。严恪担心她盖着盖头会闷着,于是便扶着她回了婚房,为此还引得众人一顿嘲笑,只有严恪心里明白,天阑珊不可能这么老实,她怕是被唐国公府的人下了药了。一掀开盖头一看,果然,这家伙正闭着眼睛昏睡着,她被轻轻放在了床上,手里的苹果滚到了严恪的脚边,严恪沾了些茶水,拍了拍她的脸,好让她清醒过来,奈何天阑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心急之下只得派人去请了刑部尚书苏云博。苏云博一路飘到门口,满脸喜色的朗声道:“我说严相,你大喜的日子,让我一个外人进婚房,怕是不妥吧?”
严恪没功夫理他的贫嘴,将人拽到床前:“看看她可有事。”
苏云博一瞧这新娘子,一把秋扇一收,顿时乐了:“我说严相怎么如此上心,原来是位娇小玲珑的妙人儿啊,她被下了些软筋散与迷药,倒也没有害处,只是你今日这洞房花烛,怕是只能自己一个人多多出力了。”
“谷雨,请苏尚书出去。”
严相暗自松了一口气,软筋散,只要稍稍歇息歇息便好了。“唉,我这儿可有软筋散的解药,你就这么赶我走,怕是不好吧?”
他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的小青瓶子,瞧着这俊美儒雅的丞相,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这样一个淡如清风流云般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宠溺又焦急的眼神,若是叫那些个姑娘小姐们瞧瞧,定是又要碎了一地的芳心了。严相夺过他手中的药瓶,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药,吩咐谷雨:“你在门外守着,若有动静就来叫我。”
“是,相爷。”
谷雨是个面瘫,常年面无表情,但是却是严相的贴身侍卫,掌管着这相府的安全事宜。苏云博胆大包天的一只手搭上了严恪的肩膀,笑道:“唉,如今你算是有了交待了,走走走,今日不把你灌醉,我就跟你姓!”
严恪扫了眼苏云博搁在肩膀上的手,淡道:“严云博,不好听。”
严恪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躺在大红的鸳鸯床上睡得安安静静的天阑珊,心想,这一时半会的她怕是醒不了了,怕她饭,又吩咐了谷雨备些吃食放在婚房里,苏云博嘲笑他将来必定是个妻管炎,严恪却一笑置之。此时相府的前厅正热闹着,这般重大的事情,太后是在酒宴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与皇帝一起来的,皇帝一听说相夫人已经喝醉回了婚房里便笑了,的确,以那小女贼的脾性,的确像是大婚能将自己喝得大醉的人,只是心中不免又有些失落,罢了,不相见也好。再看这天阑珊,迷迷瞪瞪的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大红的床上,暧昧的红色纱帘在秋风中缓缓的浮动,龙凤双烛在屋子里折出一道柔和的光,她猛的坐了起来,顺手将繁琐的外衣脱了三件,下了床轻轻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这里是相府才略松了口气,饿得不行的她还没有功夫去想唐国公夫人干的好事,她坐在桌前就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一顿之后摸了摸肚子,猛的想了起来,今天夜里正是南街黑市的拍卖会!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干脆就跑到衣柜里翻了一套黑色的斗篷穿上,拿了一件外衣将那搁置在梳妆台上的那些金银珠宝都堆进了衣服里,迅速打了个包,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她手脚本没有什么力气,吃了些东西才恢复了些许,如今正吃力的趴在窗口,一点点的挪了出去。天阑珊紧紧的提着手中的珠宝,听着前院传来的丝竹礼乐声与那欢喜的祝福声她疾步来到了后院的墙头,瞧着这近三米高墙咬了咬牙,顺手将珠宝绑在了腰上,要不是她被下了软筋散,何至于落到还要爬墙的地步!整个相府里到外都是红绸,她扯了一段红绸下来,绑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然后慢慢吞吞的开始爬墙,三米高的墙,无论她怎么俯冲,到最后总是差一点点!最后跑得她没有什么力气了,她躺在草地上,抬头瞧着那轮圆圆的明月,一想到她师父要忍受她所带来的那些痛苦与煎熬,她就恨不能自己弄死自己!她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牙强行提起内力再一次朝着三米高的墙冲了过去,最后一次!她死死的扣住了那瓦顶,天阑珊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尽了全力才爬到了墙上,深吸了一口气,深秋的夜里,连风都透着一股子的凉意,她站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瞧着那前院正在交杯换盏一派喜庆的人群,有些恍然,好像今日大婚的主角并不是她。她连拜堂都是被人扶着拜的,自已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感动啊,要嫁人之类的心情了。天阑珊紧了紧腰间的金银珠宝,将腰间的大红绸解了下来,正要扯着红绸跳下去,却见一道大红色的身影正倚着对面的墙抬头瞧着她,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滚下去。“相相相……相爷?你怎么在这儿!”
严恪手里捏着一盏白玉酒杯,轻轻的转着,笑眯眯的问:“娘子何故半夜爬墙?”
“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天阑珊站在墙上,不敢跳下去,她只得一点点的朝着一旁挪。月光落在严恪的身上,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被深藏,修长的红色身形被月光勾勒得很好看,他似笑非笑:“既是如此,不妨带为夫一道去瞧瞧?”
“抱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给我一天的时候,一天之后我一定回来!”
天阑珊纵知跳了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严恪手中的杯盏一点一点的裂开,谷雨来到严恪的身旁,面无表情的问:“相爷,需要跟着吗?”
“暗中护着她。必要的时候再出手。”
严恪顺手将碎了的玉杯残渣甩了,转身走在幽暗的巷弄里,谷雨瞧着他月光下孤寂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纵身追着天阑珊的脚步而去。天阑珊一路朝着南街的黑市奔去,在南街正是车水马龙华灯初上,她轻车熟路的通过暗道进入了黑市里面,于黑市之中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她瞪着那摆在正中央的一株药草,眸光大亮!就是这个了,吉凤草!吉凤草是去毒的最好药引!光是种在家里摆着,那也是能避毒虫毒物一类的东西的,虽然深爱欢迎,但是物种却极其稀有,她不过坐下一小会的功夫,价格就已经从三百两银子开到了八百两黄金!天阑珊紧紧的捏着腰间绑着的珠宝包袱,喊了价:“一千两黄金!”
众人所有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由于她来得匆忙,所以她并没有找到一个好位置,只能挤在人群里。“一千两黄金!还有没有更高价的?这可是一株难得的神草!种在家里不仅仅能够避毒,还可以吸引神物,还有不有更高价的?若是没有,可就归这位公子所有了!”
站在台上的人甚是激动,手中的锤子紧紧的握着,一千两黄金啊,这可是大半年才会有的一笔大收入!“好,既然没有,那这一千两黄金就归这位公子所有了!拍卖会就此结束,感谢诸位贵客的到临,另我家公子已经在天香阁备了好茶,诸位可去天香阁一坐,这位拍得吉凤草的公子,请上前来签您的单拿取您的拍卖品。”
天阑珊深吸了一口气,等着这些群都走了之后才解开腰间的金银珠宝递了上去:“我知道这里不够一千两黄金的价,但是我保证,三天之后余下的会一并送过来。”
这主持的脸色立即变了:“不知阁下是什么身份,来下这样的保证。”
“我……我说过会还就一定会还的!”
天阑珊紧握着拳头,只觉得手中的包袱沉甸甸的。“你胆子不小啊,敢在这里闹事!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去!”
主持一抬手,几十个衣着沉黑杀手打扮的人手握刀剑将她围了起来,她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株吉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