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夫人被她这不温不火的态度给气走了,整个院落以寂静了下来,她伸出手,戳了戳眼前的野蔷薇花,敛去了眸中的几分忧郁,她要大婚了,可是师父与师兄们却一点也不知情,不知情也好,反正不过是演个戏,还能得这么多的银子,倒也是极好的了。她在秋千架上坐着,一坐就会到了暮色低垂,火红的夕阳铺在天边,霞光万丈的云朵在天边织着华丽的云锦,白天的温热被黑夜里的寒气冲散了,她穿着略有些单薄的衣,呆呆的瞧着前方,眼中是揉之难散的忧郁。夜色一点一点的将夕阳赶走,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树梢,落叶随着秋风纷纷扬扬的飘到地上,铺出了一面柔软的地毯。华院的灯盏被这些侍女点亮,华灯初上,映着这华贵的院落甚是辉煌。天阑珊起身回了屋子里,屋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些吃食,她默默端着碗吃了些,然后站在那大红的嫁衣旁又继续发呆。屋子里清风徐徐,浅色的纱帘子随风轻扬,紫金香炉中的香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月光透过窗折了进来,被明亮的灯盏打碎。她伸手将嫁衣的外袍扯了下来,裹在身上,瞧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咧嘴一笑,有些牵强,于是顺手将嫁衣扔到了地上。站在一旁的侍女忙将嫁衣捡了起来,小声道:“二小姐,这是明日便要穿的。”
“哦。”
天阑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唐国公府夫人给她备的嫁妆礼单瞧着,一面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这单子上面的东西确实不少,她细细看了过去,这陪嫁的物品中还带有礼乐之器一整套全的,再加上这家的铺子那家的铺子,这里的田地那里的地契,七七八八下来也不少了!这些东西若凑到一起,她与这金陵城的首富赵家也差不了多少了。天阑珊一觉便睡了过去,屋里灯盏在秋风的摇曳之中熄灭了。整个唐国公府在一片兵荒马乱里终于体体面面的迎来了二小姐的大婚!天阑珊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只见整个唐国公府这是铺红贴喜的,好不热闹,就跟亲女儿要出嫁似的,气派非常!她是被礼乐丝竹之声给吵醒的,迷迷瞪瞪的爬起来,立即就要一大群侍女走上前来,开始伺候她洗脸漱口,然后换嫁衣。她打着呵欠,由着他们折腾,手里拿着好几份礼单:“你们快一点,我还要去清点东西呢。”
“二小姐,这大婚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您肯定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啊。”
替她梳发的侍女瞧着铜镜中这面容精致的人,眸底满眼的欢喜。“一盖盖头谁还管你漂亮不漂亮的,你随便弄一下就成了,对了,问一问你,这个金陵城西番街那边的铺子,生意好不好?”
她记得那上面确是写了清楚了的,西番街有十个门面,其中五个是连着的,用作美食铺,另外五个为衣饰。“奴婢先前也曾去西番街采过东西,如今这些生意都挪到这东面来的,西面也就没有什么生意了吧,冷清得很,如今那服饰店一直靠着这唐国公府众人的穿衣用度来支撑着。”
侍女一五一十的答了,心下还有些狐疑,好好的,怎么问到了这个了呢?天阑珊紧攥着手里的礼单,笑眯眯的问:“真的吗?那北郊的那十倾地呢?”
“北郊是个荒地,多石头,种不出什么好的庄稼来的,所以北郊如今是一个贫民区,二小姐若是无事,还是少往那里走的好,那些贫民聚作一团,总是打架,实有辱斯文。”
侍女替她轻轻的梳着发。“好!得很!”
竟然用这种东西来搪塞她,欺负她什么都不懂吗!“二小姐,奴婢乡里的人都说大婚的时候梳发是要请家中过得幸福的长者来念祝词的。”
她梳着天阑珊这一头乌溜的发,在这喜字满铺红绸满室的喜房里映得满脸的喜庆。“不用念了!国公夫在哪里?我去见她!”
她怒火冲天,抄起手边的剑就冲了出去,清晨初起的朝阳晒在身上无甚温度,大红地喜袍拂过初秋的露水,一道大红的身影朝着那大厅里冲去。此时大厅里皇家乐队正奏得欢快,整个唐国公府遍挂红绸,一派喜庆,唐国公府的大门口停了许多的轿子,人来人往之间门庭若市!那些人纷纷捧着礼品前来道贺,见新娘子发饰未梳的站在大厅里,都怔着了。“这……这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是啊,如今这大婚的好日子,怎么盖头也没盖,发饰也未梳就跑出来了。”
站在门口迎好友的唐国公朝一旁的家卫使了个眼色,朝这些同僚笑道:“这孩子初初回来,如今又要嫁去相府,甚是不舍,这会儿正在找夫人呢,让诸位看笑话了,里面请。”
很快唐国公夫人便匆匆赶来,瞧着天阑珊脸色有些不悦的拉着她去了后院。到了后院丝竹之声便小了些,也不再如前头大厅里那般嘈杂,天阑珊晃了晃手中的嫁妆,笑道:“国公夫人打得好主意啊,几个偏远得连颗草都不长的破地儿就把我给卖了!”
“你说的什么话!你既要国公府三分之一的财产,那么我国公府也就都应了你了,你莫要太过份!”
她扫了眼亭中桌子上的那个香炉,眸底闪过一丝冷意。“我过分?好啊,那这些东西你都还回去,这个大婚,你们就让自己的女儿去吧!姑奶奶我不干了!”
天阑珊将手里的礼单甩在桌子上,扬着下巴,怒火冲天。秋风扫过结满了莲蓬的荷塘,清风微凉,国公府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今天这个大婚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来人,把她给你绑起来来,塞到轿子里面去!”
“你敢!”
天阑珊紧握着手中的剑,退了两步,只觉得内力调不上来,整个人有些发晕。“小丫头,你要记着,做人不要太嚣张,否则,你只能自食其果!”
国公夫人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天阑珊甩了甩头,退了两步扶着亭边的柱子,一只手捂着脑袋脸色有些苍白:“你做什么了!”
“你不是轻功很厉害吗?我不过是在这香炉里面下了些软筋散与压制内力的东西,小丫头,今日这要紧的关口可就由不得你了。”
她端坐于亭中,优雅的坐着,低头轻抚着保养得极好的一双手,笑意雍容。“你!你卑鄙!”
天阑珊背靠着柱子,尽力让自己屏息不去闻这怪异的香味,只是脑袋依旧控制不住的晕眩手脚渐渐的开始没有了力气。想不到她名气响当当的神偷灵鼠,偷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阴沟里翻了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行,她不能倒在这里!不能任人宰割!她以剑为支撑,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外头走:“让开!都让开!”
“小丫头,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今日这婚,你都成定了,你若是敢做出违背国公府的事情来,到时候就别怪本夫人不讲情面,把她给我绑起来塞进轿子里面去!绑得严实一些,莫要叫其他人看出破绽来!”
唐国公夫人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当下便指挥了人对天阑珊出手!天阑珊紧握着手中的剑,战了几个回合之后渐渐体力不支,她双手死死的撑着剑,忍着头晕目眩的痛苦就是不愿意倒下,一群人纷纷看准了时机,扑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脚,天阑珊被他们给举了起来,她无力的挣扎,咬牙切齿头一次觉得如此有心无力满心不甘:“混帐,你们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要不然,等我师父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师兄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国公夫人来到她的身旁,取了帕子在她的脸上擦了擦,她的感知越发的模糊,只隐约听得国公夫人道:“你倒是能折腾,不过可惜了,你注定要栽在唐国公府里,你要记得,你是唐国公府的二小姐,若有一日唐国公府倒了,你也脱不了干系,把她带回华院去,替她将头发理好,一会相爷该来迎亲了,莫要误了时辰。”
一群人抬着天阑珊回了华院,天阑珊没了知觉,任着这些人在折腾,她闭着眼睛就跟睡着了似的,安安静静。最后要梳发的时候便由国公夫人接了手,她执了玉掌梳站在她的身后,语态温婉:“你也莫要心有怨气,你嫁过去是享福的,可不是去受罪。今日我便为你梳发,也愿你与相爷能够一梳梳到尾,举岸又齐眉……”这一刻唐国公夫人温和得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一般,动作温婉细致,一旁的侍女皆夸赞国公夫人当真是位好母亲。梳好了发之后便为天阑珊戴嫁冠,天阑珊这会不有知觉,脑袋耷拉着,于是所幸也就不戴了,只将发好好的梳起,以红色的发带束好,然后随便簪了几支华美的簪子便作了数。外头喜婆匆匆奔了进来,朝这国公夫人急道:“夫人,您快些准备了,相爷已经到了,就等着迎轿回去了!”
“快些,给她将盖头盖起来,你们两个一路上切记要扶着她走,万不可露了馅。”
国公夫人忙吩咐了身旁的两个力道大些的侍女扶着昏迷中的天阑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