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七分高兴和三分疑虑,姚夏花回到了家中,但是这三分是藏在心底的,她并没有在母亲面前表露出来。黄氏知道驿站的事情有了着落,自是高兴非常,忙张罗着今晚做顿好的吃食。姚温想了一个下午,自觉这样憋屈的职位不做也罢,但是不做这个,他如今这个年纪还能做些什么,也折腾不起来,也没清福可享,还是回乡重新荷锄罢了。回到家,姚温并没有把潘高志胁迫一事说出来,也没有说制造失火假象一事,便只淡淡地说他想着辞去职务。丈夫这么突然的决定让黄氏始料不及,也同他的为人不同,仅仅是因为那件事到底不至于,何况赵学政也已经现身,定然是发生了别的事情。黄氏这么想,早存了三分疑虑的姚夏花更是如此了,母女两相视一眼,达成一致。“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明说的,是不是那件事还有哪些手尾没解决的?”
黄氏循循善诱到。“是啊爹爹,众人拾柴火焰高,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姚夏花附和。听到“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句,姚温的内心如同被割了一刀,嘴角抽动。可不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结果引火自焚了。姚温的内心涌起一股无名火,但是很快又浇灭了,仍旧淡淡地说到:“你们多心了,向来玩火自焚,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说完姚温便回房去了,剩下母女俩面面相觑,眼看着姚温内心的话就要说出来,却又硬生生地给吞回了肚子里。“阿娘不必太过担心,女儿瞧着爹爹是听了‘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句话才如此,又说了‘玩火自焚’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想必同火有关,既然爹爹不说,不如女儿托文哥哥去驿馆问个究竟。”
姚夏花边安慰母亲边整理出了思路,真是难为她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黄氏边叹气边说到,今晚这顿饭怕是也吃不好了。隔天姚夏花特意等着梅文松出门,从背后叫住了他,梅文松见两人不像是偶然碰到,便知是她是特意等着要和他说姚温的事情。“夏妹妹早呀。”
两个人相互走近,梅文松问候到。姚夏花回礼后说到:“想必文哥哥已经知道我是特意等着文哥哥的。”
“夏妹妹何故这样说?”
梅文松明知故问到。“其实昨天文哥哥从外面回来前见过我爹爹了。”
姚夏花开门见山地说到。“看来我昨天藏的还不够深,终究还是被夏妹妹给看出来了。“梅文松也不遮遮掩掩了,道出了实情:“昨天见到温叔叔的时候便觉着他有心事,也不好多问,当时夏妹妹兴致正高终究不忍提起,还想着是自己多心了,难道……”梅文松把问题又抛回给了姚夏花,姚夏花便说了父亲辞去驿丞一职的决定,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觉得这其中并不只是这么简单。一听说姚温要辞去职务,梅文松也觉得突然,也同意了姚夏花的想法,问到:“虽说如此,只是温叔叔不松口,我们也无从知道这个中缘由。”
“文哥哥难道忘了还有驿馆的人,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问出些东西来。”
姚夏花说着又顺带提起了“火”的事。“这样,我过会儿就去驿馆问问。”
梅文松点点头说到。姚温离开家先到县衙来,迎面撞见了胡岩,胡岩笑到:“可是已经想好了,大人已经说了给你几天的时间,原不必这么着急的。”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不做驿丞了,倒是胡师爷您,以后怕是没有替罪羊了就只能您亲自上马了。“这还是胡岩第一次听姚温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啧啧赞叹:“敢情之前毕恭毕敬都是装出来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是人之将走,可真不留口德,放心,本师爷定然不会沦落至此。”
“毕恭毕敬有几分真假想必胡师爷心里早就跟明镜一样。”
姚温笑到,“我还要找潘大人,就不同胡师爷闲扯,先告辞了。”
胡岩索性连话都懒得说,径直朝前走了。梅文松受了姚夏花的委托,也来到了驿馆,从杂役口中得知姚温还没到驿馆来,那杂役还郁闷得很,平日里姚温都是来得很早的,今儿怎的还没见到他人,还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给耽误了,“若说有事,也不过东苑那一位罢了,梅相公难道没听到什么?”
梅文松本是来打探姚温消息的,反过来自己成了被问的对象,说到:“也许是到县衙去了罢,毕竟知县很重视赵学政,定是饮食起居都要确保照顾周到。”
见杂役如此,梅文松心中也清楚,温叔叔要离开驿馆的事情还没有在驿馆传开,更可见此事来的突然,事出突然必有因,于是又问到:“难道你没听说过温叔叔不再做驿馆的驿丞了么?”
杂役听说,吓了一跳,忙问到:“从未听说过,梅相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也只是听说,你也先别张扬,不过恍惚听见说是同火有关系。”
杂役听见梅文松说起同火有关系,很自然地就联想起昨日的事情,问到:“莫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说看。”
梅文松拉住杂役的手臂很是紧张地问到。杂役便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不忘补充到:“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但是……”接着便在梅文松的耳边说了那其实是胡师爷的主意,而且也得到潘高志的同意。梅文松听说这个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问到:“这个计策没有实行,难不成赵学政知道了此事?”
“知道是知道了,只是昨天赵学政回到驿馆后并没有为难姚驿丞,而且还专门接见了姚驿丞,姚驿丞出来后也不见什么异样……果真姚驿丞要去职,怕不是被潘知县给胁迫的,为的是担心赵学政日后秋后算账,于是让姚驿丞背这个锅。就算赵学政是自个儿偷偷离开驿馆,证明姚驿丞没有渎职,那也只是此时此刻,人家毕竟是京官,等回到京城,那时还不是潘知县说了算。”
杂役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听起来颇有道理,倒是难为他记住了这么多的细节。两个人正说着,忽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人停下了说话朝声音过来的方向看过去。